青白二气倒映眸中,森寒剑尖无限放大。
李长安将将落地,看也不看,翻身滚出数尺,便听得身后歇斯底里的咆哮,轰隆巨响伴着阵阵厉风在场中胡乱肆虐,道士干脆躲到一座锈铜像后,等到狂风息止,探身去看。
石敢当也被那阵狂砸烂打逼出数丈开外,原地唯余鬼王,它低着头,手掌横在鼻下,自眼眶涌出的鬼血沥沥积在掌心,目视良久,忽而一口吮尽。
场中回荡着它的狂笑。
“石头剑正好捶背,道士剑活似蚊叮,呵呵,不够,不够!”
李长安横剑仔细打量,数合厮杀下来,给鬼王留下的伤口皆已愈合无踪。
还是太浅。
再来!
…………
鬼王已厌倦了这猫捉老鼠的游戏。
任由巨剑劈砸,抓着李长安一味穷追猛打,一时间场中厉风呼啸不断,吹得香火织就的云雾翻腾不已,“箭镞”更作急雨密布,波及到雾中鬼与神都顾不上彼此。
李长安更是狼狈不堪,纵有石敢当援护,连滚带爬也闪躲不及,只好消耗许多法力,驾起大风裹偏厉风与“箭镞”,叫它落在旁边草棚,已千疮百孔的棚子顿时咔嚓崩塌,房梁滚落到鬼王脚边,它哈哈大笑抄起,拿脊背硬吃了石敢当一剑,重重一踏,叫大地如水面翻涌起伏,奋力掷出了木梁。
那木梁在鬼王的蛮力之下,化作一枚巨箭。李长安前一瞬还在提身飞纵,下一刻,巨箭劈“波”斩“浪”直抵眼前。
电光火石之间。
道士一边奋力拧转身形,一边将长剑贴上拨引,可那木梁所携力量大得骇人,李长安纵以超绝的身手勉强擦身闪躲开去,但仍震得长剑疯颤,握持不住,脱手而出。李长安一咬牙,脚步疾点,掠身追上一把扣住剑格,颤抖的剑刃划烂了手心,木梁贯入正殿,他自个儿也被这惯性狠狠摔在了石墙上。
眼前天地倒转,看得不远处,鬼王跺脚如擂鼓。
大地吐波。
惊涛怪浪奔涌而来!
这时。
高大身影再度横在了二者之间。
轰!
泥涛石浪再遇堤岸。
泥块碎石翻涌冲天。
石敢当一刻不停,双手提剑猛然前刺,穿开层层石雨泥幕,直取大步奔袭而来的鬼王。
“滚开!”
鬼王挥拳砸去,轰然巨响,愣把巨剑砸退,再抢步上前,攥拳化作重锤,破风生出尖啸,重重擂在石敢当肋下,竟将这石人轰得双脚离地,悬空而起。
也在这一霎。
一道迅疾身影再度跃出石人肩头,刹那抢入鬼王视线,当空旋身飞转,青白二气相激随着剑刃在空中划出一道绚烂圆弧,重重斫入恶鬼左肩。
锵!
竟迸出金石之声。
却是剑刃卡在了肩骨之上。
鬼神怒睁双眼猩红似火,道士眸光冷冽凛凛如电,迎面交汇的瞬间,道士握剑的双臂青筋暴起。
滋~钪!
剑锋与铁骨尖锐嘶鸣。
顿见瓢泼鬼血夹着大蓬火星飞溅。
鬼王肉山一样的身躯上,从左肩到右肋被硬生生犁出一道骇人的剑痕或说沟壑,翻吐的皮肉下可以看见白色的皮膜、暗红的筋肉以及铁灰色的嵌着深痕的骨头,以及,听着它腹中人头们一刻不停的哀嚎与雀跃欢呼。
它那一对猩红死死追随着李长安落下的轨迹,因剧痛而抽搐的嘴角挂起一丝……得意?
“抓住你啦!”
鬼王磨盘也似的右脚不知何时抬起了半个后脚掌,在李长安一击得手,脚尖点地正要闪身后撤之际。
“轻轻”一跺。
咚。
地面应声泛起微澜,叫着力点为之一乱,身子趔趄栽倒,一只巨掌已夹带轰鸣兜头拍下,而石敢当方被打退,哪及来援?
鬼掌未至,呼啸掌风已肆意拉扯脸孔,道士死死盯着头上占据了所有视野的青灰鬼掌,曲膝蜷身,将那半副残甲顶在臂前。
咚!
又是一声巨响。
李长安重重跪倒在地。
残甲早在巨掌临身的一瞬崩作烂铜片四散,怀中的护身符迅速一齐燃作飞灰,金光相继浮现又崩裂,唯余最后一道摇摇欲坠护着他没被拍成一滩鬼饼。
李长安却没有趁机撤身,反而借这金光破灭前的最后时机,在脚边浮土之下扯出一串铁链——铁链非是凡铁,却是昔日运送泰山石所用,因被石头压住难以回收,干脆留在了庙中,被不明所以的信徒传说为石敢当捆缚恶鬼的铁索一并受到祭拜,已是神体的一部分——李长安奋力抛起,将鬼掌死死缠住,又翻身到了鬼掌手背处,以宝剑缠住神索深深钉入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