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阳睁开眼,手指还搭在剑柄上,呼吸平稳,但耳朵竖着。
他刚把竹简合上,准备重新入定,就听见山道上传来脚步声。
不是轻功跃动,也不是野兽踩草,是人一步一步走上来的声音,很稳,带着点疲惫的节奏。
他知道是谁。
“甲。”他开口,没回头,“你不是走了?”
洞外的人影停了一下,接着走进月光照到的地方。
还是那身灰衣劲装,腰间佩剑,脸上有风沙留下的红痕。他喘了口气,把手撑在膝盖上:“刚下山走到半路,听人说了一件事,觉得得回来告诉你。”
苏牧阳没动:“什么事非得折返一趟?”
“西北那边,出了怪事。”甲直起身,语气认真,“荒原上半夜冒光柱,连着三天不灭。牧民说地下有大殿轮廓,夜里能听见钟声,像是从地底传出来的。”
洞内安静了一瞬。
“钟声?”苏牧阳问。
“对,说是‘嗡’的一声,长得很,像有人在叫你,又听不清内容。”甲皱眉,“老猎户讲,那是前朝剑冢开的兆头,叫‘遗音召主’。”
苏牧阳的手指轻轻敲了下剑鞘。
他想起半个时辰前,甲离开时说的那句话——“天下将启异象,剑主需寻遗音”。
当时他只当是江湖术士胡诌的谶语。
现在,话和事撞上了。
“还有谁在传这个?”他问。
“不止一个人。”甲摇头,“我下山时碰见三个商队,都说西北路上多了不少生面孔,有背着铁匣的道士,也有蒙面刀客,全往那个方向去。有个茶棚老板亲眼看见一队人带罗盘和铁铲进山,说是要‘接引天音’。”
“他们信这是真的?”
“一半信一半赌。”甲苦笑,“这种事,十次有九次是假的,可万一有一次是真的,里头要是真有武学秘籍、神兵利器,谁不想搏一把?”
苏牧阳沉默。
他不是没听过这类传闻。
江湖上每隔几年就有“某地现宝藏”“某山藏绝学”的消息,大多都是人编出来骗财骗名的。
可这次不一样。
“遗音”两个字,太巧了。
他所习《寒渊剑诀》最后一章提过“九幽引音术”,说是古时剑修能以心神共鸣远古兵器,靠的就是一种只有特定血脉才能听见的“遗音”。
当年杨过教他时只说“此术失传已久”,没再多讲。
但现在,有人听见了钟声。
而且是在西北。
那一片,正是古战场旧址,传说中前朝剑派覆灭之地。
“已经有几拨人出发了?”他问。
“至少四批。”甲点头,“快刀门昨天就动身了,听说还请了个懂阵法的老道带队。另外还有散修结伴,甚至有门派弟子偷溜出来想抢头功。”
“没人回来?”
“还没消息。”甲顿了顿,“不过今天早上,有人在路边发现一匹马,鞍上挂着半截断绳,上面沾着朱砂。”
苏牧阳眼神一凝。
朱砂?
上次归寂会行动时,也用过朱砂染绳做标记。
“你觉得这事和归寂会有关系?”甲问。
“不好说。”苏牧阳缓缓道,“可能是残党搞事,也可能是有人借题发挥。”
“那你打算管吗?”
苏牧阳没答。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这双手砍过魔头,破过邪阵,也救过普通人。
每次他以为能歇一歇,江湖就会扔出一件新麻烦。
他说他不想争名夺利,可只要他还在,总有人把他当答案。
现在,又来了一个“遗音”。
是陷阱?是机缘?还是另一场针对他的布局?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一件事——
如果这真是前朝剑修留下的声音,而他是唯一能听懂的人,那他不去,谁去?
可他也清楚,一旦踏出去,就再没有回头路。
江湖不会让他安生。
英雄也不能退休。
“你为什么非要告诉我这些?”他忽然问。
甲愣了一下。
“因为我信你能判断真假。”他说,“别人听到传闻就冲,你不一样。你能想三层,别人只想一层。你要是都觉得这事不能放,那我就知道,麻烦真的来了。”
苏牧阳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让甲闭了嘴。
他知道,苏牧阳已经在想了。
不是要不要去,而是怎么去,带什么,防什么。
他已经不在山洞里了。
他在脑子里走了一遍路线,设了三种可能,列了五个风险点。
他的身体还坐着,心已经出发了。
“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