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诸侠都是当机立断之人,强压下心中的悲愤与不舍,迅速行动起来。俞莲舟小心地将俞岱岩重新固定在担架上,殷梨亭、莫声谷护在两侧。张松溪动作麻利地收拾好必备之物。
宋远桥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负手立于廊下、身影在风雨中显得异常孤高的师父,又重重看了一眼脸色惨白、左臂寒气隐现的张翠山,用力咬了咬牙,猛地一挥手:“走!”
张松溪当先引路,俞莲舟、殷梨亭、莫声谷护卫着担架,宋远桥带着另外几名轻伤弟子紧随其后。一行人如同融入雨夜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穿过殿堂,向后山那条隐秘的小径潜去。沉重的担架在泥泞崎岖的山路上艰难移动,每一次颠簸都让昏迷中的俞岱岩发出无意识的痛哼,如同钝刀割在留下守护的几人心里。雨水无情地冲刷着他们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一片白茫茫的水幕深处。
大殿内,瞬间变得空荡而寂静。只剩下如豆的灯火在风中挣扎摇曳,满地狼藉无声地诉说着不久前那场惊天动地的劫难。冰冷的雨水从破顶的窟窿里哗哗倾泻,在地上砸出浑浊的水花。
张三丰转过身,看向留在殿内的两人——侍立一旁的清风小道童,以及强撑着站起、身体仍在微微颤抖的张翠山。
“翠山,”张三丰的声音温和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疼惜,“过来。”
张翠山依言上前,每一步都牵扯着左半边身体刺骨的寒意。张三丰伸出枯瘦却温润的手掌,轻轻按在他左臂肩胛骨寒气最盛之处。一股难以形容的、浩大精纯却又绵柔至极的内力,如同温煦的春阳,带着滋养万物的勃勃生机,缓缓渡入张翠山体内。
这股内力一进入,张翠山只觉盘踞在左臂经脉中的那股顽固阴寒,如同冬雪遇到暖阳,竟被丝丝缕缕地消融、化开!虽然那深入骨髓的冰寒本源依旧牢牢扎根,难以拔除,但表层的冻僵与痛苦却大为缓解,身体也恢复了些许暖意和力气。这并非强压,而是以天地般浩瀚的元气在滋养修复他受损的肌体,暂时安抚那狂暴的寒毒。
“师父…”张翠山心潮激荡,既有对师父神功的敬服,更有无法言喻的感激与愧疚。
“此去路途迢迢,非静养之地。”张三丰收回手掌,目光如同两泓深潭,注视着张翠山的眼睛,“你身负玄冥之毒,此毒如附骨之疽,更如黑夜明灯,留在武当山一日,便为百损老魔和那些觊觎之徒指明了靶心。为师思之再三,唯有一策,可暂避其祸,亦可为你寻得一线生机。”
张翠山心头一凛,屏息凝听。
张三丰缓缓从袖中取出那半幅阴鱼眼丝帛。丝帛在昏暗的光线下流淌着温润的光泽,那深邃的黑眼仿佛要将人的心神吸进去。“此图所指,乃是海外‘桃花岛’。那岛主昔年乃是一位学究天人、精通奇门遁甲、医卜星相的异人。岛外布有先天奇阵,非得其法,难入其门。若能寻得此岛,或可借其地利暂避风头。更重要的是,”张三丰的声音带着一种玄奥的意味,“你体内玄冥寒毒,乃是至阴至煞的邪物。而那桃花岛,据闻曾是《九阴真经》出世之地,也是至阴之力的汇聚之所。阴极生阳,物极必反。这寒毒的化解之机,或许便落在那所谓的‘阴之极’处!此图既引你感应,便是缘法使然。”
张翠山看着那丝帛上的阴鱼眼,脑海中再次回响起百损道人那句“九阴须圆始化生”!一股莫名的悸动自心底升起,仿佛某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呼唤。他不再犹豫,躬身道:“弟子谨遵师命!纵然刀山火海,也定要寻到桃花岛!”语气中充满了决绝。
“善。”张三丰微微颔首,将丝帛郑重地交给张翠山,“贴身藏好,此物关系重大,非到万不得已,不可示人。此去东海,路途遥远,风波险恶。为师书信一封,你可带去东海‘灵鳌岛’,交予‘碧波剑’程青竹。此老昔年曾受为师恩惠,为人豪侠,熟悉海事,或可助你寻访桃花岛踪迹。”
张三丰走到一旁书案前,提笔疾书。墨迹未干,他便将信笺封好,递给张翠山。随即,他又拿起之前所绘的那幅太极图,递给侍立一旁的清风:“清风,你也随翠山同去。你心思机敏,水性极佳,可助你五师叔一路。将此图带上,若遇险阻,或可一用。”
“是,祖师!清风一定护好五师叔!”清风双手恭敬地接过太极图,小心收好,稚嫩的脸上满是坚定。
紫霄宫外,狂风暴雨依旧肆虐,雨点砸在琉璃瓦和青石板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宫门紧闭,门楣上张三丰亲笔所绘的太极图在摇曳的灯笼光下流转着大道无形的气息,如同定海神针,暂时镇住了宫门外的喧嚣。然而,空气中弥漫的肃杀之气并未消散,风雨深处,贪婪的目光如同潜伏的毒蛇,在黑暗中闪烁不定。
殿内,只剩下张三丰、张翠山和清风三人。风雨声更显殿宇空寂,残留的硝烟与血腥味混合着雨水的潮气,弥漫出一种大战之后的苍凉。
“翠山,”张三丰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