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狻猊香炉已被移出殿外,门窗微敞,夜风带着寒意卷入,驱散殿中残余的异香。然而,那股无形的阴毒,已如附骨之疽,悄然侵入慕容雪与腹中皇儿的生命脉络。
慕容雪躺在榻上,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几分,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她强忍着腹部一阵紧似一阵的、不同于寻常胎动的隐痛,以及心头那莫名的悸动与昏沉,努力保持清醒。林嬷嬷和紫苏守在榻边,用温热的帕子不断为她擦拭冷汗,眼中含泪,却不敢出声惊扰。
外间,张院正与两位最擅妇科和毒理的太医,正低声而急促地商讨。桌案上摊开着数本泛黄的古籍医典,以及他们刚刚根据皇后脉象和症状紧急拟定的几个方子。空气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司马锐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像,伫立在珠帘之外,隔着晃动的帘影,死死盯着内殿榻上那个虚弱的身影。他双拳紧握,指节捏得发白,手背上青筋暴起,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楚和无边的杀意。暗卫统领无声地跪在他身后三步处,头埋得极低,感受着君王身上散发出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恐怖威压。
“如何?”司马锐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中挤出。
张院正深吸一口气,上前躬身,语气沉重却带着医者的决断:“陛下,皇后娘娘所中之‘魇萝花’毒,阴寒诡异,已与气血相缠。此毒不似砒霜鹤顶红那般猛烈,却如跗骨之蛆,专蚀生机,尤损胎元。娘娘脉象,尺脉阴寒之象渐显,滑利中已现涩滞,胎气浮动不安。若任其发展,不出三五日,胎儿生机将被阴毒蚕食殆尽,届时……便是神仙难救。且毒性侵蚀母体,娘娘亦会元气大伤,恐有性命之忧。”
司马锐身形晃了晃,扶住身旁的紫檀木柱,才稳住身形。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孤注一掷的狠厉:“说,如何救?无论需要什么,倾尽天下,朕也给雪儿和皇儿找来!”
“当务之急,是立刻驱毒固本,护住娘娘心脉与胎儿元气。”张院正语气加快,“常规汤药,药力缓慢,恐不及毒性蔓延之速。老臣与两位同僚商议,需用险招——以‘金针渡穴’之术,辅以‘九阳回春’之方,双管齐下。”
“‘金针渡穴’?”司马锐眉头紧锁。
“正是。此乃上古针法,以特制金针,刺入人体要穴,激发自身阳气潜能,强行驱散阴寒毒气,稳固胎元。但……”张院正顿了一下,额角亦有汗珠,“此术极耗施术者与受术者心神,对穴位、力度、时机要求苛刻至极,稍有差池,轻则气血逆乱,重则……且娘娘有孕在身,用针更需慎之又慎,下针之穴,需避开支胎要脉,以免惊动胎气,引发早产。而‘九阳回春’方,药性霸道猛烈,虽有驱寒回阳之效,但……”
“但什么?”
“但此方中,需以百年老山参为君,千年雪莲为臣,辅以数味阳性大热之药,药力凶猛。娘娘如今体虚,恐有‘虚不受补’之险,且药力过强,亦可能刺激胎动,导致……导致提前分娩。”
“提前分娩……”司马锐咀嚼着这四个字,眼中血色更浓。雪儿才怀胎八月有余,此时分娩,便是早产!婴孩能否存活,雪儿能否撑过生产之劫,皆是未知之数。
“陛下,此乃饮鸩止渴之法,然眼下,别无他法。”另一位须发灰白的太医低声道,“不用此法,娘娘与皇嗣皆危。用之,或可搏得一线生机。且拖得越久,毒性越深,胎儿越弱,届时即便用药,也恐回天乏术。”
内殿,慕容雪微弱却清晰的声音传来:“陛下……臣妾愿试……金针渡穴,用药……臣妾不怕……只求皇儿平安……”
司马锐猛地掀开珠帘,大步走到榻前,蹲下身,握住慕容雪冰凉的手。她的手在微微颤抖,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坚定,看着他,满是恳求与决绝。
“雪儿……”千言万语哽在喉头,司马锐只觉得心如刀绞。他明白,这是她以命相搏的选择,也是为了他们的孩子。
“陛下,当断则断。”慕容雪反握住他的手,指尖用力,“邪教妖人,欲断我大燕国本。臣妾身为国母,岂能……岂能坐以待毙?张院正医术通神,臣妾信他。请陛下……准奏。”
司马锐看着她的眼睛,良久,重重点头,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好!张院正,朕准你施术用药!朕与皇后,俱托付于你!但朕有言在先,若皇后与皇嗣有半分差池……”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那眼神中的森寒,已让张院正等人脊背发凉。
“老臣……万死以赴!”张院正撩袍跪地,重重叩首。随即起身,神色肃穆,“请陛下与诸位暂且移步外殿。施针需静,且需以艾火辅助,燃起药烟,殿内不可有杂气干扰。老臣需与两位同僚,静心凝神,为娘娘行针。”
司马锐深深看了慕容雪一眼,在她额头落下一吻,低声道:“朕就在外面,守着你。”然后,毅然转身,带着林嬷嬷、紫苏等人退出内殿,只留下张院正和两位太医,以及两名协助的、心细如发的医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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