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几十页,全是类似的碎片。有些页面被泪水晕染得字迹模糊,有些则夹着干枯的花瓣或药盒剪下的锡箔纸。最后一页写着一行小字:
> **“今天,我把这首歌念给了不认识的人听。
> 他们没笑。
> 他们说:我们也这样。
> 所以……也许我不是怪物。”**
那是凛子第一次在工坊开口那天,写下的日记。
他抚摸着那行字,忽然觉得胸口发闷。
这些年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帮别人重建声音,可现在才明白??**他也是靠着这些声音活下来的**。每当他怀疑这一切是否有意义,只要翻开这些本子,就能看见无数个“曾经的自己”,正从纸页间抬起头,对他点点头。
六点整,官网轮播图准时更换。
新画面简洁到近乎冷酷:纯黑背景中央,一段波形图缓缓跳动,像心跳,又像呼吸。下方文字逐行浮现:
> **你不必完美。**
> **你只需存在。**
> **我们在这里,**
> **等你发出第一个音。**
发布时间不到十分钟,后台涌入上千次停留记录。其中一条来自北海道某小镇医院的心理咨询室,停留时长47分钟;另一条定位在冲绳一座孤岛上的养老院,用户连续刷新了十二次页面。
七点十八分,森川桃第一个到活动室。她抱着一大摞刚取回的《发声者手册》,进门就嚷:“印得太好了!纸张特意选了那种不会反光的哑光材质,翻起来像摸云朵!”
池上杉接过一本,翻开。内页果然留足空白,只在角落印着极小的提示语:
> 【这里可以写恨。】
> 【这里可以写痛。】
> 【这里可以一个字都不写。】
> 【我们都懂。】
“还有件事。”她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昨晚有个匿名投稿,没人敢处理,转给我了。是个男孩,住在九州的少年收容所,说他每天晚上都被室友霸凌,只能躲在厕所录音。他录了一首歌,叫《锁门之后》……你要听吗?”
池上杉点头。
她插上耳机,共享音频。
前奏是水流声,接着是一个极年轻的嗓音,颤抖却倔强:
> **“他们说我是同性恋,所以活该被打。
> 可我只是喜欢看樱花落在男生肩上。
> 我没伤任何人,
> 可他们要我闭嘴,要我消失。
> 今天我又躲在厕所唱歌,
> 因为这里至少有回音。
> 至少……我知道声音不会被吃掉。”**
唱到最后一句,录音突然中断,传来踢门声和咒骂。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森川桃摘下耳机,眼圈发红:“我已经联系了当地NGo,但他们说收容所管理严格,外人很难介入。而且……这孩子不敢实名举报,怕报复。”
池上杉沉默片刻,打开地图搜索“九州 少年收容所”,筛选出五家符合条件的机构。他逐一记下联系方式,然后拨通大泉奏的电话。
“帮我查一下,有没有哪位合作律师愿意接手未成年人心理暴力案件?最好是LGBTQ+权益方向的。”
“有。”大泉奏很快回复,“福冈的佐藤律所上周刚签了合作协议,主理人是位跨性别女性,专门做青少年庇护案。”
“请她立刻联系当地教育局与儿童保护中心。”他说,“不是为了起诉,是为了申请紧急转移安置。我们可以提供录音作为辅助证据,但必须确保孩子安全。”
“可这段录音……法律效力很弱。”大泉奏迟疑。
“我知道。”他盯着屏幕上那行投稿备注:**“如果我死了,请把这首歌放给我听。”**
“但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那就连弱证据都没有了。”
九点零三分,凛子带着母亲一起来到活动室。老太太提着保温桶,里面是热腾腾的味噌汤和烤鱼。
“给你们送早饭。”她笑着说,“听说你们昨晚忙到天亮?”
池上杉连忙起身:“阿姨您太客气了。”
“别叫我阿姨。”她瞪眼,“我都听凛子说了,你是这座桥的柱子。没有你,她们都走不过去。”
他怔住,不知如何回应。
老太太把汤一一摆好,忽然转向凛子:“昨天我去医院复查,医生说我的焦虑症好多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凛子摇头。
“因为我梦见你站在舞台上唱歌。”她轻声说,“台下全是和你一样的孩子,你们手拉着手,谁也不躲谁。醒来后,我觉得……好像我也能再试一次。”
母女俩相拥而泣。
池上杉默默低头喝汤,热意顺着喉咙滑下,暖到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