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起来,赤脚踩在地上,走到窗边推开木框。春风拂面,带着新芽与泥土的气息。院子里,小葵正在教G-07辨认花名,两人蹲在花坛前,手指轻触花瓣,低声交谈。阿拓在一旁用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冲绳女孩抱着她的布偶熊坐在廊下看书,而凉太则靠在门柱旁,闭目冥想,额前垂下的发丝随风轻晃。
千夏已经在厨房忙碌,锅铲翻炒的声音混着葱油香气飘出来。她今天系了条新的围裙,是光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上面歪歪扭扭地绣着“姐姐最棒”四个字,针脚粗糙却认真得让人心头发热。
“你醒了?”她回头看见光探头进来,笑着招手,“来,帮我摆碗筷。”
他点点头,踮起脚从橱柜取出盘子,一个个整齐排好。动作很慢,仿佛每个步骤都值得郑重对待。当他把最后一双筷子放定时,千夏忽然停下手中的活儿,转过身看着他。
“昨晚又做梦了?”她问。
光怔了一下,随即点头:“嗯。还是那片草原……风吹得很大,但我一点都不冷。屋里有灯,我知道你在里面等我。”
千夏眼眶微微泛红。她走过来,蹲下身抱住他,额头抵住他的肩膀,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一场美梦:“你早就到了,光。那个地方,就是这里。”
他没说话,只是回抱住她,用力得像是要把自己嵌进她的体温里。
早餐后,大家聚在庭院开会。这是避风屋的传统??大事小事都在树下解决,阳光和风是最好的见证者。
议题是关于伊藤美织带来的录音带后续处理。是否公开?如何保护千夏?要不要追责当年的研究员?
“必须公开。”遥第一个开口,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不是为了报复谁,而是为了让所有人知道,那些被称为‘异常’的孩子,从来就不是天生残缺。他们是被系统性摧毁后再贴上标签的幸存者。”
“可一旦公开,千夏就会暴露。”桃酱皱眉,“媒体不会放过她。他们会把她塑造成‘悲情英雄’,或者更糟??‘基因怪物’。”
“我已经想好了。”千夏说,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我不怕被看见。我只是希望,他们看到的不是一个受害者,而是一个活下来的人。我们不是用来警示别人的例子,我们是活着的历史。”
凉太缓缓举手:“我可以做纪录片。不渲染痛苦,只记录真实。让每一个曾以为自己孤独的人知道:你不是第一个听见别人眼泪的人。”
小葵补充:“我们还可以发起‘倾听证言计划’,邀请所有愿意发声的G系列成员录制自述视频,建立一个匿名数据库。不是为了审判过去,而是为了照亮未来。”
会议最终达成共识:由凉太牵头制作一部纪实影像作品,暂定名为《听见者》,内容涵盖G系列成员的真实经历、心理重建过程及社会融入现状。所有出镜者皆可选择匿名或使用化名,唯独千夏决定用自己的名字。
“我不是要当代表。”她说,“我只是想告诉那些还在黑暗里的孩子:你看,我也曾躲在柜子里哭,也曾在电击椅上咬破嘴唇不喊疼。但现在,我能站在这里,为自己说话。所以你也可以。”
拍摄从第二天开始。
第一场镜头对准的是旧实验室遗址。如今那里已改建为和平纪念馆,外墙爬满紫藤,春天一到便如瀑布般垂落。千夏站在曾经关押她的B区走廊前,手中拿着那枚草莓糖纸??它被塑封保存多年,边缘已经微微泛黄。
“这里是起点。”她对着镜头说,目光平静,“七岁那年,我第一次学会微笑,是因为笑比哭更容易让人停止伤害我。他们说我是情感吸收体,说我能‘消化’别人的痛苦。可没人问过我,当我吞下那么多悲伤时,我的胃会不会痛,我的心会不会烂掉。”
她停顿片刻,指尖摩挲着糖纸。
“但也是在这里,我第一次被人温柔对待。那天雨很大,有个护士偷偷塞给我这颗糖,说:‘甜的东西能让人暂时忘记疼。’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有人希望我好受一点。哪怕只是片刻。”
镜头缓缓拉远,她的身影融进斑驳的墙影中,像是一段终于被正视的记忆。
拍摄持续了整整两周。期间,越来越多的人主动联系避风屋。有的是疑似G系列的幸存者,有的是曾参与实验却被洗去记忆的工作人员家属,甚至有一位老医生寄来一封忏悔信,附着三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三个孩子围坐在桌前吃蛋糕,其中一个正是幼年的千夏。
背面写着:“你们不是失败品。你们是我见过最勇敢的生命。”
春末夏初,剪辑完成。影片共六集,每集四十分钟,以不同成员为主线展开叙事。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