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睿涵、白诗悦、袁薇、刘菲含、董小倩、刁如苑六人同坐一席,位置不算最核心,但视野极佳,既能观察到主位动向,又能将大部分使臣区域收入眼底。他们一边品尝着御膳房倾力准备的珍馐美味——从传统的熊掌、驼峰、鲥鱼等山珍海味,到用航海带回的火鸡、新式香料烹制的创新菜肴,一边兴致勃勃地观察、评论着周围的景象,仿佛在参加一场跨越时空的盛大多元文化聚会。
“看那边,”白诗悦用手中银筷的尾端,不着痕迹地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桌西洋使臣,“那个留着两撇翘胡子的葡萄牙使臣,好像对咱们的甜白釉瓷器特别感兴趣,拿着那个酒盅,翻来覆去地看,还对着光瞧,怕是连底款都要研究清楚了。”
袁薇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禁莞尔:“何止是瓷器,我看他们对我们的云锦、我们的茶叶,还有这御花园里一步一景的造园手法,都好奇得很。方才还有个英吉利通译,趁着敬酒的间隙,跑来问我那舞台上的舞蹈讲述的是甚么神话故事,我费了好些口舌才跟他解释清楚嫦娥奔月的典故。”
刘菲含更关注技术层面的细节,她静静观望着眼前的场景,低声道:“你们注意到没有,那几个意大利人和英吉利人随行人员带来的自鸣钟,虽然整体风格繁复,但某些齿轮结构和擒纵器,似乎比我们宫内造办处制作的还要精巧细微一些。还有他们几位军官佩戴的单筒望远镜,虽然镜筒长度和口径可能不如……不如我们后来改进的,但镜片的磨制工艺和镜筒的金属加工,看起来非常成熟规整。”她的话语中带着一种严谨的比较和分析。
董小倩则对来自东南亚和印度次大陆的使者带来的香料赞不绝口,她小口尝了尝一道用“葛拉姆马萨拉”(咖喱)炖煮的羊肉,眼中放出光来:“这味道,辛香暖胃,层次丰富,真是独特。若是能引入江南,让那些擅长烹制河鲜、时蔬的厨子们琢磨琢磨,定能开发出许多新口味的菜肴,说不定能风靡一时。”
刁如苑早已进入了忘我的商业观察状态,她不知从何处摸出一个小巧的皮质笔记本和一支炭笔,一边快速勾勒着某些异域服饰的纹样,一边低声道:“我已经让跟着入宫的伙计记下了好些有意思的点。波斯地毯的对称藤蔓花纹,莫卧儿帝国宝石镶嵌细工的繁密华丽,甚至印第安人那种羽毛编织的粗犷色彩对比,都可以吸收过来,作为我们下一季文创产品的灵感来源。还有,你们看那些欧洲人,尤其是那几个意大利和英吉利的,对我们中国的屏风、漆器上的山水画、书法条幅,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反复询问价格和工艺,这可是个潜力巨大的市场,不能放过。”
戚睿涵听着同伴们或感性或理性,或文艺或商业的议论,看着她们在各自领域发光发热的样子,心中充盈着一种复杂而澎湃的成就感。他们这群来自未来的“闯入者”,如同投入历史长河的几颗石子,虽然未能改变所有河流的走向与泥沙,却实实在在地激起了不同于以往的涟漪,推动了这个时空的中华大地,挣脱了某种固有的引力,走向了一条更开放、更具探索精神、也更充满可能性的道路。
宴会进行到中途,气氛愈发热烈。酒过三巡,一些性格开朗或肩负贸易使命的使臣开始离席走动,相互敬酒,交换名片,通译们忙得团团转,各种语言交织在一起。那位曾随顺朝舰队前往新大陆探险的英国东印度公司代表维克托·霍尔,此刻正操着一口流利且略带闽南口音的汉语,与几位对海外贸易感兴趣的顺朝工部、户部官员相谈甚欢,讨论着航线、货品关税和汇兑问题。来自古里的使者坎梭拉尔的随从,则应几位顺朝官员的请求,拿出了一种造型奇特的七弦乐器,即兴弹奏了一段旋律悠扬、节奏明快的印度斯坦音乐,引来一小圈人围观。
这时,那位被白诗悦注意到的葡萄牙使臣,在鸿胪寺一位主簿的陪同下,主动来到了戚睿涵他们这一席。他通过通译,再次表达了对几年前顺朝庞大舰队访问里斯本港时受到的礼遇表示感谢,以及对顺朝海军在印度洋剿灭横行一时的海盗拉杰船队的敬意(那场战役确保了航路安全,也震慑了西方殖民者)。
“尊贵的光禄大夫阁下,各位美丽的郡主殿下,以及女士们,”葡萄牙使臣多米·戈麦斯举杯,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汉语说道,态度恭敬而不卑屈,“贵国的船队雄伟强大,犹如海上移动的城池;贵国的文化博大精深,令人叹为观止。愿我们两国之间的友谊与互利贸易,如同这御花园中经历风雨而愈发苍翠的松柏,万古长青。”
戚睿涵作为席间地位最高的男性,自然举杯代表回敬,言辞得体。令人惊讶的是,白诗悦在戚睿涵回话后,竟用流利且发音标准的葡萄牙语补充了几句,内容涉及对葡萄牙航海技术的赞赏和对未来文化交流的展望。这一下让多米·戈麦斯使者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连声用母语赞叹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