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应的心头一凛,他从陈九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一种山雨欲来的巨大压力。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九爷放心,就算把人当牲口使,我也保证完成任务。”
“人不是牲口。”陈九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诉兄弟们,从这个月起,所有人的薪水,加三成。另外,再从安定峡谷调一批技术工人过来,我们要立刻着手下一步。”
“下一步?”宋应有些疑惑。
“炮。”陈九只说了一个字。
宋应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如果说在澳门造枪是艰难,那造炮,简直就是妄想。
“九爷,”他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定说出自己的担忧,
“造炮,和造枪完全是两码事。它需要的,是更大规模的冶炼炉,是能吊装数吨重炮胚的重型设备,是更精密的膛线加工技术……这些,我们目前都不具备。更重要的是,炮钢的冶炼,比枪钢要复杂得多,对焦煤和铁矿石品质的要求也更高。我们在安定峡谷那边,也才刚刚能仿制一些小型的山炮和臼炮,而且次品率很高。在澳门……”
“我知道很难。”陈九的目光再次落回那支步枪上,
“但再难,也得做。荷兰人有克虏伯那种后膛大炮,威胁太大。
我们可以从最基础的开始,先仿制美国内战时期的那些老家伙,安定峡谷买了很多,我听说技术上有进展。实在不行,澳门这边也要有制造小型炮的能力。
我们要建立起这个能力,要培养出自己的人才。
这件事,你亲自负责,需要什么设备,什么人,列个单子给我。钱,我来想办法。”
宋应看着陈九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只能将满腹的疑虑咽回肚子里。
“我正在和港督和洋行的人谈判,看看是否能争取一批留学的名额,你可以先行着手挑选一批人才。”
就在这时,静室的门被敲响了。一个助手探进头来,低声说道:“九爷,宋总管,赫斯勒教官求见。”
“让他进来。”
赫斯勒,那位曾经在振华学营担任战术教官的普鲁士退役士官,如今已被陈九委任为兵工厂的首席技术顾问。
他为人虽然傲慢,但其深厚的军事工程学识和对欧洲最新武器技术的了解,是整个兵工厂里无人能及的。
他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长条形的、用上好皮革包裹的枪盒。
“陈先生,”他用带着浓重德语口音的英语说道,微微躬身,算是行礼,
“恭喜。我听说了,你们的猴版温彻斯特终于成功了。速度比我预想的要快一些。”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
在他眼中,仿制M1873这种杠杆式步枪,不过是在重复美国人十年前的技术,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成就。
陈九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只是指了指他手中的枪盒:“看来,这个似乎是我安排人送过来的东西。”
赫斯勒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烟草熏得发黄的牙齿。他将枪盒放在桌子上,小心翼翼地打开。
一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步枪,出现在眼前。
这支枪的设计,与温彻斯特M1873那种带着浓郁西部风格的粗犷截然不同。
它的线条更为简洁、流畅,枪身更纤细,充满了欧洲精密工业所特有的优雅与严谨。最引人注目的,是它那独特的直拉式枪栓,以及枪管外部包裹着的一层套筒。
“当然,我们几个教官都为之震撼,”
“听说是瑞士人的杰作。”
赫斯勒的语气里,充满了赞叹,
“这支步枪真是好东西。”
他拿起那支枪,动作娴熟地向后拉动枪栓的拉柄,枪栓“唰”的一声向后弹出,随即在弹簧的作用下自动复位,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比温彻斯特的杠杆动作要快得多,也省力得多。
“抱歉,我实在是忍不住,我见到宋先生在靶场试射,就借了过来。我是想问陈先生,这把枪是从何处得来?”
“我一个朋友在英国托人购买,据说非常先进,”
“没错,这是大杀器!”
“看看这个,先生们。”赫斯勒指着枪身下方的一个管状弹仓,“11发,10.4毫米口径金属定装弹。它的射速,是温彻斯特的两倍。它的有效射程,超过八百米。它的闭锁结构,比脆弱的杠杆式要坚固得多,可以承受威力更大的发射药。这意味着,它不仅射得更快,更远,而且威力更大。”
他将两支枪并排放在一起,温彻斯特的黄铜机匣,维特里步枪是有些发乌的钢制枪栓,对比十分鲜明。
“温彻斯特,是一支好枪。”
赫斯勒用一种近乎宣判的语气说道,“在北美,用来对付那些骑着马、拿着弓箭的印第安人,或者是在小镇酒馆里进行决斗,它足够了。它的优点是射速快,火力持续性好。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