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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门,这座游离于大清与西方列强管辖边缘的“法外之地”,便成了他唯一的选择。
1876年,随着他在港澳地区的势力日渐稳固,振华学营与兵工厂的建设计划被提上了日程。然而,在澳门造枪,其难度比在安定峡谷,何止高了十倍。
这里的一切,都必须从零开始。
走进学营后门,迎接陈九的,是兵工厂的总负责人,一个名叫宋应的四十余岁中年人。
宋应并非枪械科班出身,他本是广东佛山的一位铸铁名匠,祖上几代都以铸造铁锅、农具为生。
他为人沉默寡言,却对金属有着一种近乎痴迷的天赋。
陈九整合旧金山的会馆势力时,无意中发现了他,便不惜代价,将其收入麾下,送往安定峡谷学习。
事实证明,陈九没有看错人。宋应以其惊人的学习能力和精湛的传统手工艺,迅速掌握了现代枪械的制造原理,并成为了连接西方技术与中国工匠之间最重要的桥梁。
“九爷。”宋应躬身行礼,他的手很粗糙,指甲缝里嵌着洗不掉的黑色油污,身上那股混杂着煤烟、枪油和炽热金属的气息,与这座兵工厂融为一体。
“成了?”陈九没有多余的废话,开门见山地问道。
宋应的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和疲惫,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幸不辱命。”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几道戒备森严的关卡,走进了一间光线充足、机油味浓郁的厂房。
厂房内,数十台由蒸汽机驱动的机床正在轰鸣运转,皮带轮飞速转动,带动着车床、铣床、钻床发出各种有节奏的声响。
穿着蓝色工装的工人们,在各自的岗位上专注地忙碌着,
这些都是在安定峡谷培训的技术工人,澳门的这座工厂,洋人极少,都是在安定峡谷学习了四五年,从那边陆续调动过来的。
在厂房的最深处,一间被单独隔离开的静室里,一张专门铺了布的长条桌上,静静地躺着一支步枪。
那是一支温彻斯特的仿制品。
枪身是深色的胡桃木,经过精细的打磨。
枪管、机匣等金属部件,看不出什么明显的瑕疵。
陈九走上前,拿起那支枪。
枪身入手微凉,分量沉甸甸的。他熟练地检查着每一个部件,从枪机护环,到准星的平直,再到枪托与机匣的接合处,每一个细节都处理得不错。
他拉动杠杆,枪机“咔哒”一声清脆地打开,随即复位,动作流畅,毫无滞涩。
“不容易啊……”良久,陈九才缓缓地吐出这四个字,声音里充满了感慨。
为了这支枪,他付出了太多。
与安定峡谷不同,澳门几乎没有任何工业基础。
南洋虽有华商探明的铁矿石,但陈九的势力范围内,却找不到冶炼优质枪械钢所必需的焦煤。
这意味着,制造这支枪所需的每一块钢材,都必须不远万里,从美国的匹兹堡,通过菲德尔的渠道高价采购,再伪装成普通货物,横跨整个太平洋,运抵澳门。
这其中的成本,高到令人咋舌。
更昂贵的,是设备和人才。
为了建立这条生产线,陈九几乎是将在安定峡谷验证成熟的生产模式,用数倍的代价,在澳门强行复制了一遍。
从美国购买的最新式机床,被拆解成零件,分装在不同的货船里,历经数月航行,才在澳门的码头被偷偷卸下。
而那些技术工人,更是花费了巨大的心血培养。
“这支枪,从第一块钢材进厂,到今天组装完成,耗时十三个月,用掉的银元……”
宋应在一旁低声说道,声音有些干涩,“……怕是足以在香港中环,买下半条街。”
陈九没有说话,他只是用指腹,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冰冷的枪身。
半条街,换一支枪。
这在任何一个商人看来,都是一桩愚蠢到极点的亏本买卖。
可惜,这支枪的价值,绝不能用金钱来衡量。它代表着一种能力,一种希望,一种能让他的同胞挺直腰杆的力量。
“弹药呢?”他问。
“已经可以小批量生产。”宋应指着桌子另一头的一排黄澄澄的子弹,“铜壳的生产线最麻烦,但总算是攻克了。火药坊那边,芬奇先生派来的学生也已经能稳定地生产出合格的发射药。只是……我们的铜料,和钢材一样,也全靠从美国运,成本……”
“成本不是问题。”陈九打断了他,语气斩钉截铁,
“从今天起,兵工厂所有生产线,全部开动。我要在一个月内,看到第一批五百支枪和配套的一万发子弹。三个月内,这个数字要翻一倍。”
他转过身,看着宋应,
“我们没有时间了。即将到来的,会是一场超乎所有人想象的高烈度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