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种,则是如今刚刚开始的、从天津运来的北方灾民。
他们同样以“契约华工”的身份,被分派到由华人总会秘密控股或合作的种植园与矿山。他们与本地的福建、广府、客家社群语言不通,没有任何瓜葛,像一张白纸,也因此,他们只会忠于那个给了他们饭碗和活路的组织——华人总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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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陈九用来替换南洋旧有华人社群结构、建立一支只听命于自己的新生力量的“种子”。
“告诉下面的人,”李齐名转过身,神情严肃,“北地佬那边,一定要安顿好。吃穿用度,不能克扣。派去的管工,必须是我们自己人。我不希望他们到了南洋,还要再受二遍苦。”
“明白。”
就在这时,另一名助手敲门进来,神色紧张:“爷,甲必丹陈旭年派人送来请柬,请您明晚赴宴。”
李齐名的眉头微微一皱。
陈旭年,新加坡潮州帮的领袖,柔佛苏丹的密友,整个海峡地区最有权势的华人之一。这个人,代表着南洋最根深蒂固的旧势力。
“他终于坐不住了。”李齐名冷笑一声。
柔佛源源不断的动作,他的四海通接连不断送过去的劳工,已经严重触动了这些传统侨领的利益根基。
“备车,”他对助手说,“去一趟汇丰银行。我需要拜访一下杰克逊先生。”
托马斯·杰克逊,汇丰银行新加坡分行的主理人。
枪炮固然重要,但英国人的支持,必不可少。
他一点也不觉得难堪,比起美国,这里的英国人还算好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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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华人总会。
陈秉章坐在他那间单独准备的办公室里,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
自从接手总会日常事务以来,他每天都在处理着各种烂摊子。
湾仔的堂口又为了一个妓寨的看场权打了群架,油麻地的赌档被人举报,惊动了英国警察……这些过去三合会习以为常的“江湖事”,在总会转做正行的新规矩下,都变成了让他焦头烂额的麻烦。
更让他心烦的,是那些被他亲手送上船,派往南洋的“开拓队”。
一封从婆罗洲辗转送回的家书,被一个堂口小头目的老婆哭着送到了总会。
信上,那个曾经在香港街头不可一世的“红棍”,用歪歪扭扭的字,描述了他们在雨林里的生活。
“……这里不是人待的地方,日日与蛇虫为伍。昌叔的人,把我们当狗一样使唤,冲在最前面送死。上个月攻打和顺公司,我们堂口的三十个兄弟,死了十七个……阿嫂,若我回不去,你便改嫁吧,勿要再等……”
陈秉章看着那封浸透了泪水和绝望的信,久久无言。
他知道,陈九是在用这些人的命,去为南洋霸业铺路。
这是必要的牺牲,是枭雄的手段。
但他毕竟是在同乡会馆里滚了一辈子的老人,虽然剥削起同乡来毫不手软,但这样大批大批地派人上战场,刀刀见红,让他无法对此心安理得。
“九爷的船,太大了……”
一天夜里,他对自己的心腹感叹道,“大到我们这些老家伙,已经看不清航向了。我只怕,这船开得太快,风浪太急。”
他的心腹,一个同样出身会馆的老人,压低了声音说:“秉章叔,下面的人,怨言也很大。都说九爷如今是皇帝做派,不拿兄弟们的命当命。我们是不是……该为自己留条后路?”
陈秉章浑身一颤,猛地回头,死死地盯着他。
“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让我听到!”他厉声喝道,“吃谁的饭,就要忠于谁。这是规矩!”
他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仍旧惴惴不安。
第二日,陈秉章处理完一桩堂口纠纷,揉着眉心。
手下人递上来一份密报,是香港和澳门几个堂口大哥联名写来的,措辞谨慎,却暗藏机锋,询问总会未来的“方向”,并委婉提及“兄弟们奔波卖命,所求不过富贵安稳”。
“富贵安稳?”
陈秉章冷笑一声,将密报点了扔进盆里,压根没有送给陈九看的心思。
他看着窗外维多利亚港的点点帆影,心中五味杂陈。
他何尝不知道下面的心思?跟着陈九,大家确实赚到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钱,甚至他一个老头子也威风八面,半个香港三合会的大佬也要喊他一声大爷,也置办了偌大产业,甚至能在洋人面前挺直几分腰杆。
但这条路,越走越让人心惊。
对抗殖民者,兼并兰芳,这已经不是江湖厮杀的范畴,这是……造反!是要掉脑袋,甚至诛连九族的!
“九爷啊九爷,您这是要把十几万兄弟,都压上啊……”
陈秉章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