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愚昧之见,是否有当,伏乞皇太后、皇上圣鉴。谨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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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之内,弹劾的奏折就雪片般地飞向了紫禁城。
“李鸿章畏敌如虎,丧权辱国!”
“北洋大臣外强中干,名为海防,实为畏葸!”
“不战而屈,国体何在?请斩李鸿章以谢天下!”
翰林院的张佩纶、通政司的黄体芳,这些以敢言着称的“清流”健将,言辞激烈,恨不得立刻将他绑赴菜市口。
核心就是一条,如果不能以武力保护藩属,则“天朝”颜面何存?朝鲜、越南等其他藩属国将离心离德。
他们激烈抨击李鸿章的洋务派主张,是卖国行为。
主张立即出兵,惩罚日本的“不义”之举。
李鸿章看着抄录来的奏折,只是冷笑。
他抽完了一整根雪茄,铺开宣纸,亲自草拟了一份密折,呈给慈禧和光绪。
在密折中,他痛陈中日海军实力之差距,详述北洋水师购舰、建港、练兵之规划,恳请朝廷“外敦睦,内修武备”,暂避其锋,以十年为期,必能扭转乾坤。
他知道,这份密折,是把他自己架在火上烤。十年,这是一个何其沉重的承诺。他已年近花甲,能有几个十年?
深夜,他仍在灯下,给远在德国的几名淮军军官写信。
他询问克虏伯大炮的最新型号,询问毛瑟步枪的射速,更详细地询问德国陆军的参谋制度和后勤体系。
信的末尾,他用近乎命令的语气写道:“尔等皆我心血所寄,务必将西夷之长技,尽数学会。勿负我,勿负国。”
写完信,他感到一阵眩晕。
站起身,却看到桌角放着一份来自美国的信件。
那是留美幼童正监督寄来的,报告了孩子们的近况。信中数次抨击,这些孩子剪辫易服,甚至开始出入教堂。
李鸿章的眉头又锁紧了。
这也是一颗炸雷。
这封信要是落到那些顽固派手里,又将是一场轩然大波。
撤回幼童的呼声,从未停止过。
“剪辫子……”他叹了口气,
他提起笔,单独给副监督容闳写了一封信,只写了八个字:“悉心呵护,有我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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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争议不休,最终太后点了头,选择了中策。
“…….琉球为我东海藩篱,日本此举,殊属无理。着派员前往理论,务将该国背约情形,据理驳斥。惟兵端不可轻启,以免另生枝节。所有详细办理情形,着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会同李鸿章,悉心筹划,随时奏闻。”
“惟兵端不可轻启,以免另生枝节”否定了主战派,以外交手段解决,避免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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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风,吹暖了渤海湾。
一艘悬挂着星条旗的美国军舰,在数艘北洋水师炮船的护卫下,缓缓驶入大沽口。
码头上,彩旗飘扬,军乐齐奏,直隶总督李鸿章亲率天津文武官员,早已恭候多时。
他今天要迎接的,是一位特殊的客人——美国前总统,尤利西斯·格兰特。
这位在美国内战中战功赫赫的将军,虽然数次卷入贪腐大案,但总算体面收场。
卸任后正进行环球旅行。
李鸿章敏锐地意识到,这是一颗可以借势的棋子,
自从与竹添进一郎不欢而散后,琉球的局势陷入了僵局。
日本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而清廷这边,除了清流们的叫骂,外交抗议,拿不出任何实际的办法。
军机处几次三番来电,催问李鸿章的对策,语气已颇不耐烦。
李鸿章的对策,就是格兰特。
以目前的国力,想让日本把吃到嘴里的肉吐出来,绝无可能。硬碰硬,是鸡蛋碰石头。
唯一的希望,是找到一个有分量的第三方,从中调停,看看能否讨价还价,争回一些颜面和实际利益。
格兰特,无疑是最佳人选。他曾是美国的最高元首,在国际上享有崇高声望。美国在太平洋的利益日益增长,绝不希望看到中日两国彻底闹翻,引发一场可能波及自身的战争。
最重要的是,格兰特此刻是“平民”身份,他的调停,既有分量,又不算正式的官方干预,给了各方转圜的余地。
为了这场接待,李鸿章煞费苦心。
他下令将天津城最好的行馆——“海光寺”收拾出来,内部装潢参照西式风格,摆上了沙发、壁炉和水晶吊灯。
他又让自己的御用厨师,精心研究了西餐菜谱,准备了数十道中西合璧的菜肴。
他甚至还破天荒地组织了一场西式舞会,让衙门里的官员们提前练习交际舞步,闹出了不少笑话。
盛宣怀对此颇有微词。“中堂大人,如此铺张,怕是又要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