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学院里极少数的非白人面孔,那些同样在为女性进入医学领域而奋斗的白人女同学,她们在面对男权社会的歧视时是同盟,但在面对她这张东方面孔时,却又成了不自觉的压迫者。
这是一种微妙而又无处不在的排挤。
在课堂讨论时,她的发言总会被有意无意地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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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食堂里,她坐的那张桌子,周围总是空着几个位置。
在宿舍的走廊里,总能听到她走过时瞬间低下去的、夹杂着轻蔑笑声的耳语。
她们嫉妒她的聪慧,却又鄙夷她的出身。
她们将她视作一个来自“未开化”国度的、不该与她们分享这份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的“异类”。
林怀舟选择了忍耐。
她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学业之中,用优异的成绩作为自己无声的回应。她以为,只要自己足够优秀,就能赢得尊重。
然而,她低估了偏见的根深蒂固。
那天下午,在化学实验室里,冲突终于爆发。
带领她们做实验的,是一个名叫凯瑟琳的、家境优渥的波士顿女孩。她一直对林怀舟怀有敌意,常常在言语间夹枪带棒。
“哦,林小姐,”凯瑟琳看着林怀舟精准地完成了试剂的配比,用一种夸张的语气说道,“你的手可真稳。就像那些在加州为我们修建铁路的苦力一样,天生就适合做这种精细的、不需要动脑子的活儿。”
这句话狠狠地刺入了林怀舟的心里。
“苦力”这个词,带着刺耳的种族歧视,让她想起了那些在枕木下被掩埋的同胞尸骨,想起了陈九眼中那抹深刻的伤痛。
她放下手中的试管,抬起头,冷冷地看着凯瑟琳:“凯瑟琳小姐,请你收回你的话。我的同胞是建设者,不是你口中的苦力。而且,医学,需要的是头脑,不是肤色。”
“头脑?”凯瑟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身边的几个女孩也跟着嗤笑起来。
“你们的头脑里除了鸦片和辫子,还有什么?别忘了,你们能站在这里,是因为我们文明的恩赐!”
“我们不需要你的恩赐!”
林怀舟的声音也提高了,“我的学业成绩也是通过努力得来的!”
“努力?还是靠着某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凯瑟琳的眼神变得恶毒起来,“我听说,东方来的女人,都很会取悦男人……”
“啪!”
林怀舟再也无法忍受,她扬起手,狠狠地给了凯瑟琳一个耳光。
整个实验室瞬间陷入了死寂。
凯瑟琳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随即发出一声尖叫,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疯了一样向林怀舟扑了过来。
两个平日里文静的医学生,此刻却像街头的泼妇一样撕打在一起。
凯瑟琳的指甲又长又尖,她胡乱地在林怀舟的脸上、脖子上抓挠着。
林怀舟从小虽读诗书,却也并非娇弱的闺阁女子,她抓住对方的头发,用尽全身力气将她推开。
混乱中,凯瑟琳尖利的指甲,狠狠地划过了林怀舟的左边脸颊。
一道火辣辣的刺痛传来。
林怀舟下意识地用手一摸,指尖传来一阵湿热的黏腻。是血。
她呆住了。
那股支撑着她的愤怒,在那一瞬间,如同被抽空的空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骨的、冰冷的委屈与绝望。
她不再反抗,任由被拉开的凯瑟琳还在那里疯狂地咒骂。她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眼泪,毫无征兆地,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那晚,她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对着镜子,看着自己脸颊上那道清晰的、已经微微红肿的血痕。
那道伤疤不深,或许过几天就会愈合,不留痕迹。但它却像一道烙印,将她所有的骄傲、坚强和伪装,都撕得粉碎。
她不是为那点皮肉之痛而哭。她哭的是,自己拼尽全力想要融入这个世界,却最终还是被这个世界用最粗暴的方式,刻上了“异类”的标记。
她哭的是,自己远渡重洋,忍受着孤独与歧视,追求着一个看似崇高的理想,可是在内心最深处,她依旧是那个传统的、渴望着被一个男人所珍视的、渺小的女人。
她捂着脸,身体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终于失声痛哭。
“他夸过我这张脸好看……”
“我……我是要留着……嫁给他的啊……”
那压抑了太久的、最卑微也最真挚的念想,在这一刻,终于冲破了所有理智的堤坝,化作了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无人听闻的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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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金山诺布山。
利兰·斯坦福刚刚搬进了他那座位于加州街的、仿照意大利文艺复兴风格建造的宏伟府邸 。
宅邸内,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