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美国人的耐心。”
“夏威夷群岛,您知道吧?那里的国王卡拉卡瓦,这个月正在访问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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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纸上说得天花乱坠,又是国会接见,又是总统宴请,给足了面子。
可这背后是什么?是美国那些种甘蔗、开糖厂的大老板们,想要跟夏威夷签一份《互惠条约》。
这条约听着好听,免关税,做生意。可一旦签了,夏威夷的糖就能免税进入美国,他们的经济就跟美国彻底绑死了。到时候,夏威夷种什么,卖什么,卖多少钱,就全由美国人说了算。他们不用一兵一卒,就能把一个独立的王国,变成他们自家的后花园和甘蔗田。温水煮青蛙,这比英国人的手段,更高明,也更可怕。”
这些接连不断的大国手段,沉甸甸地压在陈九的心头。
英国人的“分而治之”,美国人的“经济绞杀”,以及大清国那无可救药的“麻木无能”。这便是1874年的秋天,整个世界运转的真实逻辑。
而这一切的背后,还有一个更巨大的阴影。
“去年开始的这场大恐慌,才刚刚开始啊。
东部的银行、工厂倒了一大片,西部的铁路公司也跟着破产。所有人都缺钱,所有人都红了眼。越是这个时候,他们这些白人国家,就越会像饿疯了的狼一样,到处寻找猎物。南洋的锡矿,夏威夷的蔗糖,还有我们……”
他的目光落在了窗外那片黑暗,“萨城那片刚刚能长出粮食的地,还有这里,在他们眼里,就是一块最鲜美的肥肉。”
梁伯久久没有说话。
他站起身,走到陈九身边,为他那已经空了的茶杯续上水。
“阿九,”
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与落寞,“我老了。”
陈九猛地抬起头。
“以前跟着天王打仗的时候,脑子里想的,不过是怎么攻下眼前这座城,怎么打赢下一场仗。再后来,跟着你到了金山,我想的,是怎么护着咱们这几百个兄弟,不被人欺负,能有口饭吃。”
梁伯伸出手,在灯光下端详着自己那双布满老茧和伤疤的手。
“可现在,你说的很多我听不懂了。”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你说的这些,什么条约,什么会党,什么国王……这些东西,离我太远了。我的脑子,还有我这杆老枪,跟不上趟了。”
他缓缓地抬起手,有些迟疑地,想要像以前那样,去摸一摸陈九的头,手伸到一半,却又停在了空中,最后,只是重重地落在了陈九的肩膀上。
“我这头头发,不知不觉,全都白了。”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记性也差了,前几天的事,一转眼就忘。晚上睡觉,骨头缝里都是凉的。我知道,我这条命,是时候该歇歇了。”
陈九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一阵阵地发紧。
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说的那些,我都信。”
梁伯的目光穿过窗户,望向远方那片在夜色中沉默的土地,眼神里有欣慰,有骄傲,更有掩饰不住的担忧,
“你比我,比阿昌,比我们所有人都看得远。”
他收回目光,最后看了一眼陈九,那双曾经锐利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一种属于长辈的、深沉的慈爱与不舍。
“这些事都不必再找我商量,以后……都要靠你了。”
说完,他不再言语,只是转身,拿起那杆烟袋,步履有些蹒跚地,走出了房间。
只留下陈九一个人,独自面对着那盏在夜风中摇曳的孤灯,和那份沉甸甸的重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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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城,宾夕法尼亚女子医学院。
深秋的常春藤爬满了红砖教学楼的墙壁,叶子由绿转黄,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一种近乎透明的、脆弱的美感。
对于林怀舟而言,这里的生活,就像这藤蔓一样,看似诗意,实则每一寸向上攀爬的努力,都伴随着与生俱来的挣扎。
解剖室里,福尔马林的气味刺鼻而又熟悉。
林怀舟穿着一身白色罩袍,头发利落地盘在脑后,正专注地俯身在解剖台前。
她的手中,一把小巧的手术刀稳得像磐石,正小心翼翼地分离着一具尸体上精细的神经与血管。
她的动作精准、优雅,带着一种对生命结构的敬畏,引得身旁几位同学和指导老师都投来赞许的目光。
在学术上,她是无可争议的佼佼者。
她仅用了一年就学会了复杂难懂的拉丁文。
无论是繁复的拉丁文病理学名词,还是对药物剂量的精密计算,她都游刃有余。
然而,当她脱下罩袍,走出这间充满了科学与理性的庇护所时,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