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和蹲在一个不起眼的摊位前,目光被一幅卷轴牢牢吸引。摊主是个干瘦老头,正抱着一只黑猫打盹,见有客人,懒洋洋地抬了抬眼。
“这幅画怎么卖?”苏清和指着那卷轴问。
老头放下猫,展开卷轴。画是绢本,已经泛黄,但保存完好。画中是一位站在梅树下的女子,穿着宋代服饰,梳着高髻,手持团扇,眉眼低垂,神情哀婉。画工极为精细,女子的衣纹、梅花的瓣蕊都清晰可见,连她眼角的一颗泪痣都画了出来。
最特别的是女子的眼睛——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像是在看着观画者。
“这是宋画,《梅下仕女图》。”老头说,“不过是不是真迹,我可不敢保证。您要是喜欢,给这个数。”他伸出五根手指。
“五十大洋?”
“五百。”老头眯着眼,“这画可不一般。您看这女子的眼睛,像是活的一样。传说是宋代一位宫廷画师为他早逝的爱妻所作,倾注了全部心血,所以画中人有了灵性。”
苏清和是北平美专的学生,学的是西画,但对传统书画也有研究。他知道老头的画多半是编故事抬价,但这幅画确实吸引他。那种哀婉的气质,那种仿佛有生命的眼神...
“三百,我只有这么多。”他还价。
老头打量了他一会儿,点头:“看您是个懂画的,三百就三百吧。不过我得提醒您,这画...有点邪门。前几个主人都有点不太平。”
苏清和付了钱,卷起画轴:“怎么不太平?”
“做噩梦啊,幻觉啊,都说画里的人会动。”老头压低声音,“有个主人还说,晚上听到女人哭声,从画里传出来的。”
苏清和笑了:“那是心理作用吧。”
“也许吧。”老头意味深长地说,“希望您...没事。”
回到租住的四合院,苏清和立刻将画挂在了自己房间的墙上。他是南方人,来北平求学,租了这间东厢房。房间不大,陈设简单,一床一桌一椅,加上这个新得的画,算是唯一的装饰。
傍晚,同学陈志远来找他。看到墙上的画,陈志远啧啧称奇。
“好画!这工笔,这神态,绝了!哪儿来的?”
“琉璃厂淘的。”苏清和说,“摊主说是宋画,我看最多到明,但确实是精品。”
陈志远凑近细看:“这女子的眼睛...真特别。你看,我走到左边,她好像在看我;走到右边,还在看我。这种技法叫什么来着?”
“随目转睛。”苏清和说,“古代画师的一种技巧,通过光影和线条的处理,让人物的视线似乎随着观者移动。但能达到这种程度的,确实罕见。”
“你说,她是不是在哭?”陈志远指着女子的眼角,“这里好像有泪光。”
苏清和仔细看,画中女子眼角确实有一点湿润的痕迹,像是刚擦过泪。但这可能是绢本老化产生的色变,或者是画师的特意处理。
两人讨论了一会儿后,陈志远告辞。苏清和继续临摹画作,想学习其中的技法。他铺开宣纸,调好颜料,开始勾勒女子的轮廓。
画到眼睛时,他停下了笔。无论怎么画,都画不出原画那种神韵。那双眼睛仿佛有生命,有情感,有说不尽的故事。
夜深了,苏清和收拾画具,准备休息。睡前,他最后看了一眼墙上的画。月光从窗外照进来,洒在画上,女子在月光中显得更加哀婉动人。
他关灯躺下,很快入睡。
然后,他做梦了。
梦中,他站在一片梅林中,梅花如雪,纷纷扬扬。梅树下站着一个女子,正是画中人。她穿着画中的服饰,手持团扇,背对着他。
“你来了。”女子轻声说,声音如泉水般清澈。
苏清和想走近,但脚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住,动弹不得。
女子缓缓转身。月光下,她的脸清晰可见,比画中更加美丽,也更加哀伤。眼角的那颗泪痣,在月光下像是一滴未落的泪。
“帮我...”她说,“我出不去...”
“出不去哪里?”苏清和问。
“画里。”女子指向四周,“我被困在这里,一百年了...”
苏清和还想问什么,但梦境开始模糊。他感到一阵强烈的吸力,像是要被拉进什么地方。然后,他惊醒了。
天已微亮。苏清和坐起身,看向墙上的画。画中女子依旧,但似乎...位置变了?他记得昨晚女子是站在梅树右侧,现在却站在了左侧。
是记错了吗?还是...
他摇摇头,认为是自己睡眠不足产生的错觉。
但接下来的几天,怪事越来越多。
苏清和开始频繁做梦,每次都梦见那个女子,每次她都说同样的话:“帮我...我出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