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星辰次第亮起,如同无数未闭合的眼睛。
而在遥远的南方岛屿,修道院的钟声忽然响起,一声、两声……共七下。查尔斯站在庭院中央,手中那本《灰门会秘典》已化为灰烬,随风飘散。他仰头望着天空,忽然笑了。
“你总爱玩这套。”他轻声道,“留下一点火种,然后假装自己已经走了。”
橘猫蹲坐在屋顶边缘,尾巴轻轻摆动。它没有回应,只是将前爪缓缓抬起,指向东方天际??那里,一颗本不该存在的星正悄然浮现,黯淡却固执,像一根扎进命运之书的刺。
“他们以为结束了。”查尔斯说,“可你知道吗?真正可怕的,不是轮回重启,而是人们开始怀疑‘真实’是否值得守护。”
猫眨了眨眼,绿瞳深处闪过一丝波澜:“所以你会继续守着?哪怕没人记得你曾做过什么?”
“我不需要被记得。”查尔斯低头看着掌心,一道淡淡的银痕横贯生命线,那是他曾以血为墨、篡改预言所留下的代价,“我只需要确保,当下一个‘洛恩’醒来时,能听见一句话:**别信故事,信眼泪。**”
话音落下,风骤停。
整座修道院陷入死寂。
连海浪都仿佛冻结。
片刻后,地下密室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某种封印松动的声音。查尔斯脸色一变,疾步冲入地道。橘猫紧随其后,跃过层层阶梯,落在一扇青铜门前。门上刻着七道裂痕,每一道都对应一次失败的轮回;中央凹槽中,空荡荡的,原本应嵌着一枚戒指的位置,如今只剩一圈锈迹。
“拉琪把它藏得太深了。”查尔斯喘息着,手指抚过裂缝,“但她忘了,有些东西一旦觉醒,就再也封不住。”
“你是说……共鸣?”橘猫眯起眼。
“是记忆的共振。”他纠正,“当足够多的人在同一时刻想起同一个名字,哪怕那个人从未存在过,现实也会被迫承认他的痕迹。这就是‘织梦者’真正的力量??不是编织梦境,而是让虚幻因情感而变得真实。”
他转身望向角落里的古老沙漏,其中流淌的并非细沙,而是凝固的时间残渣。此刻,那残渣正微微发烫,泛出水仙花般的淡黄光晕。
“第七次轮回结束时,伊莱娜的祈愿沉入深渊。”他说,“但第八次……它正在苏醒。就在那些孩子的梦里,在那些老人喃喃自语的名字中,在每一杯无人喝完的冷茶里。”
橘猫跳上祭坛,用爪子轻轻敲击青铜门。咚、咚、咚,三声之后,门内传出一声极轻的回应??像是戒指碰触金属的颤音。
“她在等。”猫说。
“不。”查尔斯摇头,“她不是在等某个人归来。她是在等这个世界愿意再次相信‘爱能超越逻辑’的那一瞬。”
***
贝克兰德,清晨五点十七分。
梅丽莎照例起床烧水煮茶。厨房窗台上,那盆水仙花开得正好,花瓣洁白如雪,中心泛着微不可察的银光。她没注意到,每当她背身取杯时,花蕊便会轻轻晃动,仿佛有人在低语。
她将茶倒入两只杯子,习惯性地把其中一杯放在对面座位上。蒸汽袅袅上升,在空中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高瘦、戴礼帽、左手小指戴着一枚银戒。
“今天天气不错。”她说,语气自然得像在对话多年的老友。
那团雾气微微颤动,似有点头之意。
她笑了笑,没再说话。但她知道他在。
就像她始终知道克莱恩也从未真正离开一样。
楼上传来班森的脚步声,他拄着拐杖慢慢走下楼梯,脸上带着久违的平静。“姐,早。”他坐到桌边,目光扫过那杯没人碰的茶,顿了顿,竟也伸手轻轻碰了碰杯壁,“哥,你也回来了?”
空气凝滞了一瞬。
窗外,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恰好落在那只空杯之上。茶面泛起一圈涟漪,仿佛真有唇舌轻触。
班森怔住,眼眶忽然红了。
他没再问,只是默默拿起面包刀,切下一片涂满果酱的吐司,轻轻放进那只空盘子里。
“你最爱这个味道。”他说。
屋外,一只麻雀落在屋檐,歪头看了眼窗户,突然开口,声音稚嫩却清晰:
“喵。”
随即扑棱翅膀飞走,不留痕迹。
***
镜后世界深处,时间夹缝的最底层。
那枚银戒静静悬浮于虚空之中,周围环绕着无数断裂的记忆丝线,它们来自不同世界的洛恩,不同结局的挣扎,不同形态的死亡。这些丝线原本杂乱无章,如今却开始缓慢缠绕,以戒指为核心,编织成一朵旋转的花形图案??水仙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