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的风带着咸涩,卷着细沙落在萧凡的帆布背包上。他蹲下身,指尖捻起一捧湿润的海泥,凑近鼻尖轻嗅——除了海水的腥气,竟还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草木淡香。陈禾跟在身后,手里捧着新装订的笔记,笔尖悬在纸上,正等着记录下第一处海卤样本的细节。
“比预想的有意思。”萧凡从背包里取出盐度仪,将探头插进岸边的水洼。仪器屏幕上的数字跳动几下,最终停在一个比盐田村卤脉水低三成的数值上。“盐度低,但矿物质种类多,你看这里的水痕,干了之后有淡绿色的结晶,是咱们村没有的。”他指着水洼边缘的痕迹,又用小铲挖了些海泥装进样本瓶,贴上“近海洼-01”的标签。
两人是春分后出发的。出发前,苏明远特意送来一整套定制的瓷器模具,说若能找到适合的海卤,或许能长出带海纹的盐晶。萧晚则把晒好的卤霜草干装了满满一布包,反复叮嘱:“哥,要是海边的草不好用,就把这个泡进水里,跟家里的脉水一个味儿。”
此刻站在这片陌生的海岸,萧凡忽然想起爷爷笔记里的一句话:“脉水无界,随土而变,随草而生。”他沿着海岸线往前走,目光扫过礁石缝隙里的植物——叶片肥厚,表面覆着层白霜,竟与盐田村的卤霜草有几分相似,只是颜色偏深,像浸了海水的墨。
“你看这个。”陈禾拉了拉他的衣袖,指着礁石上缠绕的藤蔓。藤蔓上结着细小的紫果,果皮上也凝着白霜,她摘下一颗,轻轻捏碎,里面的汁液竟带着点咸意。萧凡立刻取出试管,接了些汁液,又把藤蔓样本小心收好:“说不定这果子的汁能当新的‘引导员’,比卤霜草汁多些海味。”
他们在海边找了处废弃的渔屋落脚。渔屋屋顶铺着旧茅草,墙角堆着几捆渔网,萧凡清理出一张木桌,摆上从村里带来的陶瓮、铜丝和测盐度的仪器,临时的“海卤实验室”就算搭成了。陈禾则把带来的卤霜草干挂在屋檐下,风一吹,草香混着海风的气息,倒有了几分盐田村的味道。
第一晚,萧凡就开始做实验。他把近海洼的卤水倒进陶瓮,又往里面加了些紫果的汁液,然后将裹了卤油的铜丝弯成海浪的形状,轻轻放进瓮里。“按村里的经验,卤霜草汁要泡三日,这紫果汁没试过,得盯着点。”他坐在桌前,手里拿着放大镜,时不时观察铜丝的变化。
陈禾搬了张小板凳坐在旁边,笔记本摊在膝上,认真记录着时间、卤水温度和铜丝的状态。到了后半夜,铜丝表面果然开始附着细小的晶核,只是颜色偏淡青,不像村里的盐晶那样泛着虹彩。“是矿物质的原因。”萧凡摸了摸晶核,质地比村里的盐晶更脆,“得调整紫果汁的比例,再加点卤霜草干试试。”
接下来的几日,萧凡每天都要跑遍附近的海岸,取样、测试、调整配方。有时在礁石上蹲久了,裤脚会被海浪打湿,海风一吹,裤腿上就结出层细盐;有时为了找一处新的卤水源,要翻过陡峭的崖壁,手上被岩石划出道道小口子。陈禾总是默默跟在他身后,帮他递样本瓶,替他包扎伤口,偶尔在他思路卡壳时,递上一杯用卤霜草泡的热茶。
这天,萧凡在一处退潮后的滩涂发现了异常。这里的卤水颜色偏深褐,踩上去脚下会冒出细小的气泡,凑近闻,竟有股淡淡的硫磺味。他赶紧取出盐度仪,数值比之前的样本都高,而且仪器屏幕上还显示出一种从未见过的矿物质成分。“这是深层脉水涌上来的。”他兴奋地对陈禾说,“说不定能长出不一样的盐晶!”
他把深褐卤水带回渔屋,单独装在一个陶瓮里,这次没有加紫果汁,只放了些卤霜草干。“先让卤水‘认’草性,看看能不能稳住晶形。”他每天早晚各观察一次,第五天时,铜丝上终于长出了盐晶——颜色是罕见的淡褐,表面有细密的纹路,像海浪在滩涂上留下的痕迹,而且质地比之前的盐晶坚韧了许多。
“成了!”萧凡拿着盐晶,激动地递给陈禾。阳光透过渔屋的窗户照在盐晶上,纹路里仿佛真的流动着海浪,连带着空气里都多了几分海的气息。陈禾接过盐晶,小心翼翼地放在笔记本上,笔尖飞快地画着盐晶的形状,眼里满是欢喜。
可新的问题很快出现。这种深褐盐晶虽然好看,但味道偏咸苦,不适合做饰品,更没法食用。“是硫磺味的缘故。”萧凡尝了一点点盐晶,眉头皱了起来,“得想办法去掉苦味,保留它的纹路和颜色。”
他翻遍了爷爷的笔记,终于在《卤脉考》的末尾找到一段记载:“苦卤可炼,以草木灰滤之,再以蜜养之,可去其苦,存其真。”陈禾看到这段记载,立刻眼睛一亮,在萧凡手心写:“咱们村有枣花蜜,这里有海边的芦苇,可以烧草木灰!”
两人立刻行动起来。陈禾去滩涂边割了些干枯的芦苇,萧凡则在渔屋外面搭了个小土灶,把芦苇烧成灰,然后用纱布包好,放进深褐卤水里过滤。一遍、两遍、三遍……直到卤水的颜色变浅,硫磺味淡了许多。接着,萧凡又往卤水里加了些枣花蜜,搅拌均匀后,重新倒进陶瓮,放入铜丝。
这次等待的时间更长。萧凡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