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的第一场雨来得猝不及防,细密的雨丝打在晒盐场的竹架上,溅起细碎的卤花。萧凡刚把新一批盐晶摆件搬进作坊,衣角就被雨水浸得发潮。陈禾抱着油纸包好的笔记跟在后面,指尖在包角轻轻摩挲——那里面夹着昨日村民送来的新采卤霜草,叶片上还沾着后山的泥土气息。
“得给竹架加个雨棚。”萧凡擦了擦玻璃皿上的水珠,目光落在窗外的盐田。雨水顺着田埂往下淌,在收雪池里积成浅浅的水洼,倒映着灰蒙蒙的天。他忽然想起实验室里的恒温培养箱,“要是能让盐晶生长不受天气影响就好了,不管晴雨,都能长出让人安心的样子。”
陈禾闻言,从笔记里抽出张泛黄的纸。那是爷爷留下的《卤脉考》,上面用朱砂画着个奇怪的土灶,灶膛里埋着陶管,旁边注着“温脉水,恒其性”。她指着陶管的图样,在萧凡手心写:“或许能用这个。”
两人当即扛着锄头往后山走。按《卤脉考》的记载,后山的岩层下藏着天然暖泉,与盐田的卤脉相通。他们在长满卤霜草的坡地停下,萧凡用地质锤敲了敲岩石,传来闷闷的回响。“就是这儿了。”他蹲下身,拨开草叶,果然看到岩层缝隙里渗出细小的水流,指尖触上去竟带着暖意。
挖灶的活儿惊动了村里的阿伯。他扛着铁锹赶来时,萧凡正把陶管往岩缝里塞,陈禾在旁边用黏土封严缝隙。“你们这是要做啥?”阿伯抹了把汗,目光落在陶管另一端——那端连着根粗竹管,正往临时搭的土池里淌水。
“引暖泉的水,给卤水保温。”萧凡舀起一瓢池里的水,用盐度仪测了测,数值竟和晴天时的卤脉水相差无几。“这样就算下雨,卤水也能保持温度,盐晶生长就稳了。”
阿伯眼睛一亮,转身就喊来几个年轻小伙。众人手忙脚乱地扩建土池,又在池边搭起木棚。陈禾则蹲在旁边,把暖泉的流向、水温变化都记在笔记上,偶尔抬头看萧凡——他正手把手教小伙们调整陶管的角度,额角的汗混着雨水往下滴,却笑得比谁都欢。
三日后,暖泉卤池建成了。萧凡把裹着卤油的铜丝放进池里,又往池边摆了圈卤霜草。“让草叶的气息顺着水汽飘进池里,盐晶会长得更润。”他说着,给陈禾递了个放大镜。透过镜片,能看到铜丝表面已经附着了一层极细的晶核,像撒了把碎星。
可没过几日,新的麻烦来了。萧晚抱着个裂了纹的玻璃皿跑进来,声音里带着急意:“哥,刚做好的盐晶摆件裂了!好几件都这样!”
萧凡赶紧跟着她去作坊。只见桌上的几件盐晶梅枝摆件,花瓣边缘都出现了细密的裂纹,有的甚至断了枝桠。他拿起一件,对着光仔细看,又摸了摸皿底——是凉的。“是温度的问题。”他皱起眉,“暖泉池里的卤水温度够,但摆件取出后,室温太低,热胀冷缩就裂了。”
陈禾也跟着着急,翻笔记的手都快了几分。忽然,她停在一页画着枣木盒的图样前,上面写着“枣木蓄温,可护晶”。她拉着萧凡往院角走,那里堆着去年砍的枣木,树干粗得要两人合抱。
“用枣木做盒子装摆件?”萧凡摸着枣木的纹理,忽然有了主意,“不光是装,咱们把枣木掏空,里面铺一层卤霜草絮,再把摆件放进去。枣木能保温,草絮还能保持湿度,这样摆件就不会裂了。”
说干就干。阿伯带来了村里最好的木匠,按萧凡画的图样,把枣木切成大小不一的方块,再一点点掏空内部。陈禾则带着几个妇人,把卤霜草晒干、揉成絮,仔细铺在枣木盒里。萧晚也没闲着,她在草絮上撒了点稀释的枣花蜜,让盒子里飘着淡淡的甜香。
当第一件装在枣木盒里的盐晶摆件做好时,萧凡特意把它放在院外淋了会儿雨。取出时,玻璃皿上没有一丝水汽,盐晶花瓣依旧饱满,连最细的枝桠都完好无损。“成了!”他把盒子递给周掌柜的伙计,“这样就算运到苏州,路上再颠簸、温度再变,摆件也不会坏。”
伙计捧着枣木盒,打开看了又看,连说要多订五十个枣木盒,说苏州的达官贵人肯定喜欢这“又实用又雅致”的物件。订单多了,作坊里的人手又不够了。阿伯提议让村里的妇人都来学做盐晶,萧凡欣然同意,还特意在作坊里搭了个讲台,每天傍晚教大家辨认卤霜草、调配卤水比例。
陈禾则成了“记录员”,把萧凡教的内容都记在笔记上,再配上图样,贴在作坊的墙上。有次,村里的张婶问:“萧小哥,为啥有的卤霜草能让盐晶长花,有的就不行啊?”
萧凡没直接回答,而是带着大家去后山。他指着坡上的卤霜草:“你们看,长在暖泉边的草,叶片更厚,汁也更浓,因为这里的脉水养着它;而长在盐田边的草,叶片薄,汁淡,适合做淡盐的膏体。”他摘下两片草叶,分别碾出汁,让大家尝——暖泉边的草汁带着点微苦,盐田边的则偏清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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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性随脉水,脉水养草,草又养晶,这都是连在一起的。”萧凡的话,让张婶恍然大悟。陈禾在旁边记着,忽然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