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在问沈嘉岁,又像是在问自己沉甸甸的心,“新昌此景,就是颍州出路!”
郝青麟霍然抬头,目光锐利如刀锋:“县主,你这几日让本抚所见,新昌实乃一颗明珠!不!是照亮颍州的一条血路!但此路,京中诸公,怕是蒙着眼,聋了耳,半句真话也听不进!”
沈嘉岁沉默了片刻,微微侧过头,避开了郝青麟锐利的目光,低叹一声:“大人明鉴。这颍州的真话,怕是递不到御前。”
“哼!”郝青麟从鼻子里重重喷出一股气,像是在嗤笑又像是在宣泄胸中积压已久的愤怒,“折子写得再花团锦簇,也不过是给他们彼此攻讦的破纸烂墨添料!本抚是西晋的颍州巡抚,亲眼所见若不能为苍生讨一条明路,这官服穿在身上,不如烧了干脆!”
他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冲向县主府正厅,官服袍袖带起一股凌厉的风。
随从们面面相觑,赶紧小跑跟上。
郝青麟冲到他那张临时支在厅中、的案桌旁,抄起笔架子上那支狼毫笔,又猛地顿住,浓墨点在粗麻纸上迅速晕开一团污渍。
“写信?”他冷笑一声,“写给谁看?谁又能真看进心里?笔头上勾心斗角的人,早就忘了民生疾苦怎么写!要讲,就堂堂正正站在金殿上讲!用我颍州的土,用新昌的粮,用流民盖起来的新房子说话!让那群站在云端嚼舌根、把苍生当棋子的人,睁大眼睛看看!”
他像是下定了决心,将饱蘸浓墨的笔往砚池里“啪”地一撂,墨汁溅出几星黑点。
“来人!”郝青麟的吼声前所未有的干脆,震得屋梁都嗡嗡作响,“备马!本抚立刻返京!”
“现在?”跟着跑进来的县尉惊呼失声,舌头都打了结,“大人!这天都擦黑了!再说路上…”
郝青麟那带着血丝的眼睛一瞪,县尉后半截话硬生生被吓了回去。“擦黑?正好掩人耳目!”
他咬着牙根,一个字一个字迸出来,“本抚这就要走,等不到天明!此刻就走!迟一步,新昌这片火种,怕是转瞬就被那些人用口水吐沫浇灭!”
天边仅剩的一线暗红挣扎着没入浓墨般的山峦背后,刺骨的夜风已经开始呜咽着往骨头缝里钻。
县主府大门洞开,昏黄的灯笼在风中剧烈摇晃,将门前挤挤挨挨站着的三百条精壮汉子身影拉扯得忽长忽短,如同躁动的猛兽。
郝青麟已脱去文官常服,换了身最不起眼的灰色劲装,外面罩了件半旧的玄色皮毛披风,他用力紧了紧束腰的皮带,将那枚表明身份的巡抚印信深深掖进内襟暗袋,又仔细检查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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