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他身后,盯着那块被放大到极致的视频画面——窗外的反光扭曲得几乎不成形,只有一片模糊的灰影,夹杂着几根铁架轮廓。
“再试一次。”我说,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谢明远没回头,手指在键盘上轻点几下,启动了新的还原算法。
这是他自研的影像增强模型,专门用于处理低光照、高噪点的监控片段。
屏幕上的噪点开始重组,灰影缓缓拉伸、变形,一幢老旧的建筑轮廓逐渐浮现出来。
“出来了。”他喃喃道。
那是一栋五层高的旧办公楼,外墙斑驳,爬满了藤蔓类植物,正门上方有个残破的金属招牌,虽然锈蚀严重,但依稀能辨认出几个字:宏宇。
我的心猛地一缩。
宏宇大厦?
那地方就在市中心中央商务区(CBD)边缘,曾经是九十年代最热闹的商务楼之一,后来企业外迁,只剩些小公司和托管机构苟延残喘。
它太普通了,普通到没人会多看一眼——正因如此,才最适合藏污纳垢。
“时间呢?”我问。
“日历显示是4月5日,光影角度分析也吻合。”谢明远调出一组数据图,“太阳高度角、阴影长度、建筑朝向……会议时间应该是下午三点到四点之间。地点锁定在南向第三间办公室。”
他顿了顿,耳机里忽然传出一阵细微的杂音。
“等等……背景音有问题。”
他把音频分离模块打开,一层层剥离环境噪音。
空调的嗡鸣、纸张翻动声、远处车流……然后,一个机械女声清晰地响起:
“宏宇大厦,三号电梯,正在下行。”
不是通用语音包,是定制播报,带有一点南方口音的电子合成音,尾音微微上扬——全市只有三栋楼用这种语音系统,而宏宇是唯一还保留老电梯的。
“他们就在那里。”我说,喉咙发紧,“就在城市的心脏,躲在所有人眼皮底下开会。”
谢明远摘下耳机,抬头看我:“要不要报警?或者通知联盟高层?”
我摇头。
现在还不是时候。
证据还不够硬,一旦打草惊蛇,他们只会换个地方,更深地潜入黑暗。
而且……我想到许财务顾问发现的那个名字——周志国,前任行政助理。
他曾是我们最信任的人之一。
如果连他都成了棋子,那联盟内部还有多少双眼睛正看着我们?
真正的战场,从来不在台前。
“朱主管呢?”我问。
“在外面等。”
我走出去,朱主管正抱着一个黑色工具箱靠在墙边,神情平静,但眼神锐利。
我把宏宇大厦的照片递给他:“明天上午,你去一趟物业,就说联盟要为‘社区电力安全月’做巡检,重点查地下室配电室。”
他接过照片,扫了一眼,眉头微皱:“宏宇?那边线路早就老化了,去年就该整改。”
“所以理由很正当。”我盯着他,“顺便,带个东西进去。”
他明白我的意思,点头:“我有个微型录音装置,伪装成检修标签,能持续工作七十二小时。平面图呢?”
“你要自己拍。”我说,“尤其是三楼南侧走廊和307房间。”
那是视频里出现的办公室编号。
朱主管没多问,只是轻轻拍了拍工具箱:“明天下午两点前,我会把图传回来。”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座楼也像个影子——表面灯火通明,内里却藏着无数未拆封的秘密。
第二天傍晚,联盟心理专家杨女士约见了那个最近行为异常的年轻成员。
我没有露面,只在隔壁房间听着录音。
她没有质问,也没有施压,只是泡了杯茶,轻声问:“如果有一天,联盟真的分裂了,你最怕失去什么?”
房间里安静了很久。
然后那个年轻人说:“……技术组组长。他是第一个教我写代码的人。他说过,技术不该只为赚钱服务。”
我的心跳慢了半拍。
技术组组长?那个一直沉默寡言、负责后台维护的陈默?
他怎么会和对方有联系?
杨专家回来时,脸色凝重:“他不是叛徒,但他被利用了。有人用他导师的名义联系他,说‘林致远正在走偏’,需要‘内部纠正’。他犹豫了很久,才透露了一次会议纪要的加密路径。”
“但他没意识到,那条路径本身就陷陷阱。”我苦笑。
敌人不止在外部,他们早已学会用我们的信念做刀。
我坐在空荡的会议室里,手里捏着那张从SD卡里恢复的日历截图。
2025年4月5日,三天后。
他们已经在排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