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吴史?刑法志》载:冬十一月十四,玄夜卫北镇抚司缇骑于雁门关驿擒获驿丞刘忠,严刑审讯得实:偏关游击将军孙谦所发三封求救急报,皆被其压搁三日未递。忠供称 “受镇刑司随堂太监李德全密令,凡岳峰所辖边将文书,需延迟三日传递,违者以通敌论处”,并呈镇刑司鎏金令牌为证。
令牌正面刻 “镇刑司随堂”,背面隐刻 “德” 字,与李德全私印相合。然镇刑司掌宫禁缉捕,与勋贵张懋、李嵩相结,权势熏天。审案结果终以 “驿丞失职” 定谳,刘忠贬戍辽东,李德全未受片言追责。史称 “此狱虽破,冤未雪,显宦寺与勋贵勾结之深,律法难及”。
寒驿霜深雪未消,缇骑夜审烛花摇。
鎏金令牌昭宦势,染血供词揭黑潮。
急报压尘三日冷,忠魂泣血九泉遥。
不是刑房钢刃利,只因天听被云销。
十一月十四夜的雁门关,风雪如刀割裂夜幕。驿馆的羊角灯笼在狂风中剧烈摇晃,橘黄的光晕被风撕扯得忽明忽暗,照见驿丞刘忠佝偻的身影。他正将一摞文书塞进灶膛,桑皮纸遇火蜷曲成焦黑的蝴蝶,露出 “偏关急报”“粮尽矢绝” 的残字,火星舔舐纸面的噼啪声刚起,玄夜卫缇骑已踹门而入,靴底踏碎满地火星。
“刘忠!” 缇骑校尉铁钳般的手扣住他手腕,夺过未燃尽的文书,焦糊的纸片上 “孙谦” 二字仍清晰可辨,“偏关三封求救急报为何压搁三日?跟我们回北镇抚司!”
刘忠瘫软在地,棉袍下摆沾满灶灰与火星,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哀鸣。驿卒们缩在墙角瑟瑟发抖,没人敢吱声 —— 三日前镇刑司太监李德全亲至驿馆,留下鎏金令牌与口谕:“凡岳峰所辖边将文书,延迟三日再发,违者按通敌论处。” 此刻那令牌正从刘忠怀中滑落,“镇刑司随堂” 五个小字在摇曳灯火下泛着冷光。
玄夜卫北镇抚司的审讯堂寒气彻骨,铜灯悬在梁上忽明忽暗,灯油顺着灯柱滴落,在青砖上积成蜿蜒的黑痕。刘忠被按在刑架上,手腕铁镣已磨出血痕,他望着堂中 “正大光明” 的匾额,嘴唇哆嗦得不成样子:“小的…… 小的只是奉命行事,不关我的事啊!”
指挥使岳峰把玩着那枚鎏金令牌,令牌边缘的云纹与宫中制式分毫不差,只是背面 “德” 字刻得仓促,留有毛刺。他想起偏关战死的孙谦,想起那些冻饿而死的士兵,声音冷如冰霜:“李德全为何要压搁边将文书?他亲至雁门关,总不会只为延迟几封书信。”
刘忠的目光瞟向刑架旁的夹棍,喉结剧烈滚动:“三日前李公公带了五个小太监,不仅留了令牌,还查了驿馆的文书册,把岳都督发往蓟辽、宣府的信函都做了标记。” 他忽然剧烈颤抖,铁链碰撞声在堂中回荡,“他说‘岳峰在边关结党,这些文书里定有猫腻,晾三日让他急,咱们好看戏’!”
岳峰将令牌重重拍在案上,惊得烛火剧烈摇晃:“英国公府的粮车过雁门,与压搁文书有何关联?” 刘忠的脸瞬间惨白如纸,嘴唇翕动半天才挤出声音:“李公公临走时说‘粮车今夜过,急报送快了,岳峰派兵来查,公爷的事就黄了’…… 小的真不知道是什么事,只求大人饶命!”
堂外的风雪拍打着窗棂,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仿佛在应和刘忠的哀鸣。岳峰盯着刑架上瑟瑟发抖的驿丞,忽然明白这不是简单的延迟文书,而是镇刑司与勋贵勾结,一边私运军粮,一边阻断边将求救之路,偏关的陷落,从三日前这封急报被压搁时就已注定。
“带下去,严加看管。” 岳峰拿起那枚鎏金令牌,指尖划过背面粗糙的刻痕,“把未烧尽的文书拼凑起来,连同供词连夜送京,呈给谢大人。” 缇骑押走刘忠时,他的哭喊声渐渐远去,只留下审讯堂里未散的寒意,和那盏在风中摇曳的孤灯,照着堂中 “正大光明” 的匾额,显得格外讽刺。
岳峰示意缇骑松刑,铁镣 “哐当” 落地的声响在刑堂回荡。刘忠像摊烂泥般瘫在地上,冷汗浸透的棉袍后背已结出薄冰,贴在身上簌簌作响。他大口喘着粗气,呼出的白气刚散开就被堂中寒气冻结,双手在青砖上胡乱抹着泪水与鼻涕:“十一月初一,偏关第一封急报裹着雪粒送到时,李公公的亲信王三就在驿馆暖阁等着,” 声音抖得不成调,“他塞给我五十两雪花银,银子上还带着镇刑司库房的铜腥味,让我伪造‘风雪阻路,文书延误三日’的回函,说‘出了事有镇刑司顶着,保你全家平安’。”
他哆哆嗦嗦从怀中掏出张揉皱的麻纸,纸边已被汗水浸得发潮,上面用炭笔写着歪扭暗号:“丙字文书(边将急报),延三日递,违者按通敌论。” 岳峰取过玄夜卫密档对照,这暗号确是李德全专用,与此前查获密信上 “丙字” 标记的笔触走势隐隐相合,只是密信更显刻意工整,而麻纸暗号带着仓促的颤抖。“偏关破城那日寅时,李公公还派人来查,掀着驿馆的文书柜问‘急报烧干净没有’,小的…… 小的眼睁睁看着孙将军的血书被扔进灶膛,对不起九泉下的忠魂啊!” 刘忠捶着胸口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