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国礼葬之。"李承乾在朝会上声音微颤,"颜公一生育人无数,当配享文庙。"
出殡那日,朱雀大街两侧跪满了吊唁者。除了朝中百官,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些身着各族服饰的学子——吐蕃的、倭国的、波斯的、渤海的……他们额前都点着与阿蛮一样的朱砂金纹,象征着文明使者的身份。
阿蛮作为治丧主事,在灵柩前诵读祭文时,发现人群中站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个佝偻着背的粟特老人,正用粗糙的手指抹着眼泪。
"康萨保老丈?"葬礼结束后,阿蛮在人群中找到老人,"您怎么来了?"
"颜公当年亲自教我孙子识字……"老商人哽咽着从怀中掏出一本泛黄的《粟特汉文千字文》,"没有他,哪有我们康氏今日。"
阿蛮翻开书页,只见扉页上赫然是颜师古的亲笔题词:"商道即文道,行万里路,读万卷书。"落款时间是二十年前。
"老朽这次来,除了送颜公,还想求见陛下。"康萨保压低声音,"撒马尔罕传来消息,大食内乱,文明驿站危在旦夕。"
紫宸殿内,李承乾听完老商人的汇报,眉头深锁。自尸罗夫港一役后,大食国内保守派势力抬头,新上任的东方总督扬言要焚毁所有"异教典籍"。
"陛下,老朽在撒马尔罕经营多年,愿倾家财保驿站周全。"康萨保伏地恳求,"只求朝廷派学者速去转移典籍。"
"不可。"皇帝断然拒绝,"朕岂能让百姓冒险?"他转向阿蛮,"爱卿即刻筹备使团,借通商之名西行。另派飞骑传讯刘仁轨,命南海水师做好接应准备。"
三日后,一支由"丝绸商队"伪装的特殊使团从长安出发。除了阿蛮和几位鸿胪寺精锐,队伍中还混入了十余名武艺高强的"文明护卫"——这是李承乾秘密组建的精英,专司保护各国学者与典籍。
西行路上,阿蛮目睹了丝路的沧桑巨变。凉州城外,当年栽下的防沙林已郁郁葱葱;敦煌石窟旁,新开的"万国书院"传出朗朗读书声;最令人称奇的是,在曾经盗匪横行的疏勒河谷,如今立着一块"文明公约碑",上面用十二种文字刻着各族共同制定的商路保护条例。
"十年前这里还是刀光剑影。"向导感慨道,"自从有了《公约》,商旅自发组织护卫队,连最凶悍的马贼都改行当向导了。"
在撒马尔罕城外,使团遭遇了意外。一队大食骑兵封锁了城门,声称要搜查"异端分子"。危急时刻,康萨保的孙子康留堂突然出现——这个昔日的懵懂少年,如今已是粟特商会的通译。
"大人勿忧!"康留堂用流利的大食语与军官周旋,"这些都是长安来的贵客,携有哈里发亲批的通商文牒。"
他展示的文牒竟是真品——原来刘仁轨早料到有此一劫,特意通过海路从大食都城弄来了通关凭证。军官将信将疑,但还是放行了商队。
撒马尔罕的文明驿站已面目全非。图书馆被洗劫一空,波斯学者躲在地窖,天竺高僧被迫还俗。最令人痛心的是,那座融合了唐波风格的"万国学院"已被改为军营。
"典籍大多被焚,只抢救出这些。"驿站长老捧出个暗格,里面藏着《几何原本》《医典》等珍本的抄件,"阿尔达星学家被囚,卑路斯王子下落不明……"
当夜,阿蛮制定了大胆的营救计划。借着康氏商行的掩护,他们分批将学者们伪装成商队伙计。最惊险的是救阿尔达——这位老星学家被关在总督府地牢,守卫森严。
"老朽有个主意。"康萨保指着商队携带的烟花,"明日是大食新年,城中必放焰火……"
次日黄昏,一场"意外"的火灾在总督府马厩爆发。当守军忙着救火时,乔装成奴隶贩子的文明护卫趁乱救出了阿尔达。老人瘦得皮包骨头,怀中却紧紧抱着一卷星图。
"这是……托勒密《天文学大成》的残卷……"老学者气息微弱,"老夫拼死……藏在衣襟里……"
撤离行动持续了七天。在康氏商行的掩护下,近百名学者及其家属分批混出城门,向东南方的吐火罗山区转移。最后一批人离开那晚,阿蛮站在城墙上回望,只见总督府方向火光冲天——那是康留堂按计划点燃的假信号,用以迷惑追兵。
"走吧,学士。"年轻的粟特人拉了拉他的衣袖,"祖父说,只要人在,文明就不会断绝。"
逃亡路上,使团经历了九死一生。大食骑兵的追击、沙漠风暴的肆虐、粮水断绝的危机……最艰难时,阿尔达甚至提议分散突围:"老朽残躯不足惜,这些典籍必须送到大唐!"
"同生共死!"阿蛮斩钉截铁地拒绝。他取出晋阳公主临行所赠的锦囊,里面除了"还魂丹",还有一张微缩《西域水图》。按图索骥,他们终于找到了一处隐秘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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