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强行触碰。悬停的手,掌心向上,微微摊开,像是一个无声的邀请,又像是一个等待裁决的姿态。那束染血的玫瑰,依旧被他另一只手紧紧握着,垂在身侧。
“那天在巷子里,”楚子航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夏弥粗重的喘息和骨翼摩擦墙壁的噪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达她混乱的核心,“你递给我话剧票的时候,手在抖。”他的目光平静地锁住她那双因恐惧和狂怒而缩紧的竖瞳,“不是害怕那些混混的抖。”
夏弥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竖瞳中的熔金火焰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深潭。
“在水族馆,你看着那只海马,”楚子航的声音平稳地继续,像在陈述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你的眼神,和它很像。”
夏弥的呼吸骤然停滞。那只缠绕在水草上、孕育着生命的雄海马,它温柔而孤独的姿态……刹那间清晰地浮现在她混乱的脑海。
“摩天轮下降的时候,”楚子航的目光锐利如刀,剖开她层层叠叠的伪装和此刻狰狞的外表,“你说‘差一点点’。”他微微停顿,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打在她灵魂的壁垒上,“差的不是勇气,夏弥。是害怕。”他直视着她那双非人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你害怕的,不是我的靠近。”
“你害怕的是你自己。”
“害怕你心底那个……渴望被靠近的自己。”
轰——!
夏弥感觉自己构筑了无数岁月、坚不可摧的心防,在这一刻被这平静而致命的话语彻底炸得粉碎!不是刀剑,不是言灵,是这该死的、洞穿一切的目光和话语!她庞大的龙化身躯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
喉咙里爆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完全不成调的非人尖啸,充满了崩溃、绝望和无法承受的痛楚!竖瞳中熔金般的火焰瞬间被某种更汹涌的东西覆盖——那是……水光?
巨大的、浑浊的泪滴,毫无征兆地从她那双狰狞的竖瞳中涌出,顺着布满细密鳞片的脸颊滚落,冲开了鳞片缝隙间的血污,留下两道清晰的水痕。这泪水与她恐怖的外形形成了令人心胆俱裂的诡异反差。
“闭嘴!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她歇斯底里地咆哮着,声音破碎不堪,巨大的骨翼疯狂地拍打着墙壁和天花板,整个狭小的空间都在震动,灰尘弥漫,碎屑如雨落下。
她试图用暴怒和毁灭来掩盖那汹涌而出、几乎要将她溺毙的脆弱。“万年的孤独?被整个世界追杀的宿命?看着唯一的亲人永远像个孩子一样被囚禁在黑暗里?!”她的声音如同泣血的控诉,每一个字都带着深入骨髓的寒意,“你以为你看到的那些碎片就是全部?!你以为你那些可笑的追踪器和玫瑰花就能触碰真相?!楚子航!你太天真了!”
她猛地抬起一只巨大的、覆盖着鳞片和利爪的手,不是攻击,而是指向自己仍在滴血的、狰狞变形的胸口,那里覆盖着厚重的角质层和鳞片,早已看不出人类心脏的位置。
“这里!”她的利爪狠狠戳在那坚硬的鳞甲上,发出“铿”的一声闷响,火星四溅,“跳动的东西,从来就不是人类的心脏!它渴望的不是阳光和玫瑰!是力量!是吞噬!是毁灭所有威胁,活下去的本能!”竖瞳中的泪水仍在滚落,与她狂怒的嘶吼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幅绝望而恐怖的画面。“靠近我?了解我?”她发出一连串破碎而尖锐的惨笑,巨大的骨翼随着笑声疯狂颤抖,“结局只有一个——被这渴望吞噬殆尽!像那些自以为能驯服野兽的蠢货一样,连骨头都不会剩下!”
她巨大的身躯因为极致的情绪而剧烈起伏,竖瞳死死锁住楚子航,里面是泪水和火焰交织的炼狱:“现在,告诉我!看着这样的我,看着这流淌着毁灭之血的怪物!看着这双沾满血腥的爪子!看着这对只会带来死亡的翅膀!”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到撕裂的顶点,带着最后的、毁灭一切的疯狂:
“你还敢说——你喜欢我吗?!”
疯狂的咆哮如同风暴般席卷了整个空间,震得那盏昏黄的白炽灯剧烈摇晃,明灭不定。
夏弥庞大的、龙化的身躯因极致的情绪而剧烈颤抖,布满鳞片的皮肤下肌肉虬结贲张,那对沾着血污和灰尘的惨白骨翼狂暴地伸展着,每一次扇动都带起腥臭的飓风,将墙壁上剥落的墙皮大片大片地刮落。
浑浊的泪水和口涎混合着,从她咧开的、布满尖牙的嘴角滴落,砸在布满灰尘的水泥地上。
她巨大的、燃烧着熔金与泪水的竖瞳,如同两轮沉沦的太阳,死死地钉在楚子航身上,等待着他最终的崩溃,等待着他被这恐怖的真相碾碎,像所有在龙威下瑟瑟发抖的蝼蚁一样。
楚子航依旧跪在那里。
在足以将常人灵魂撕裂的龙威和扑面而来的腥风中,他的身体甚至没有晃动一下。飞落的灰尘沾了他满头满脸,细小的碎石屑砸在他的肩膀和手臂上,他却恍若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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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束被血染透、被蹂躏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