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七郡公田,历来由各地世家大族、乡绅耆老统一承租打理。
此乃大司农定下的百年成法,行之有效啊!世家大族,田连阡陌,管理有序,收租纳粮,条理分明。若骤然分散租与细农小户……”
他偷眼觑了下子墨脸色,继续“苦口婆心”:
“这些细农,大多散居穷乡僻壤,目不识丁,管理起来千头万绪,耗费巨大!
且其中不乏刁顽狡黠之徒,拖欠租税、隐瞒田亩之事,恐将层出不穷!朝廷赋税,岂非大受损失?
再者,小民目光短浅,只图眼前之利,哪懂得精心耕作、养护地力?长此以往,恐伤地脉,动摇国本啊!”
林枫一番话,看似为国为民,实则字字诛心,将世家盘剥的恶行轻描淡写,反将改革的弊端无限放大。
“哦?行之有效?条理分明?”
假佐吏含笑清越的声音如同冰锥,瞬间刺破了林枫虚伪的忧思。
他排众而出,手中托着一卷明显厚实许多、散发着陈旧气息的卷宗。
“啪!”
卷宗被他随手翻开,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大人,诸位同僚请看!”
含笑目光如电,扫过林枫,唇边勾起一丝冰冷的嘲讽,
“河东郡,太原王氏!收租之时,大斗进!出借粮种、青苗钱时,小斗出!
一进一出,巧取豪夺,民脂民膏尽入其囊!河东百姓,卖儿鬻女者几何?此乃林大人口中的‘条理分明’?”
他手指在卷宗上一划,继续道:
“河南郡,荥阳郑氏!勾结当地县令,瞒报田亩数千顷!朝廷赋税,十成之中,被其侵吞几近三成!此乃‘行之有效’乎?”
有名有姓,有据可查!每一句话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林枫和所有试图维护旧制的官员脸上!
卷宗上那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和鲜红的手印,无声地控诉着世家的贪婪与血泪!
“够了!”
子墨一声断喝,如同惊雷炸响!他猛地站起身,玄衣纁裳无风自动,一股凛冽的杀伐之气席卷全场!目光如寒冰利刃,直刺林枫心窝:
“大司农旧规,早已是束缚司隶七郡的腐朽枷锁!
是盘剥百姓、滋养蠹虫的恶法!
改革,势在必行!在司隶七郡之内,本王之令,即为天宪!任何陈规旧制、世家特权,皆须为此让道!违者——以抗旨论处!”
“抗旨”二字,重逾千钧!如同无形的铡刀悬在了林枫等人头顶!
林枫脸色灰败,知道大势已去,再争辩下去,恐怕项上人头难保。他几乎是扑倒在地,声音带着夸张的敬畏与臣服:
“司隶大人烛照万里!明见千里!下官愚钝,未能领会大人深意!
大人革新之举,实乃强国富民之大道!下官及京兆府上下,必竭尽全力,肝脑涂地,支持配合大人一切特区建设之策!”
他身后一众京兆尹属官如梦初醒,慌忙跟着扑倒一片,齐声高呼:
“我等誓死追随司隶大人!支持特区建设!”
子墨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丝掌控全局的满意神色。
他重新落座,目光却再次锁定刚刚爬起身、惊魂未定的林枫,话语如重锤砸下:
“京兆尹林大人,本王再令一事。限你三日之内,于长安城外,划出良田一万亩,以为特区工坊营建之基!”
“一……一万亩?!”
林枫如遭雷击,刚刚压下去的冷汗瞬间又涌了出来,失声惊呼,
“大人!这……这城外膏腴之地,皆有主属!牵涉甚广啊!动辄便是无数田契、祖产、生计!
且关乎民生农事,骤然划出如此巨量土地……恐激起民变!此事……此事需从长计议,徐徐图之啊!”
他哭丧着脸,把“民变”二字咬得极重,试图以势压人。
子墨面色骤然一沉,眼中寒芒爆射,如同盯住猎物的猛虎:
“林枫!本王奉旨革新,此乃关乎大汉国运兴衰之根本!岂容你推诿拖延?若你无能处置,本王即刻便可换一个能办事的京兆尹!你信是不信?”
撤职查办的威胁,赤裸裸地砸了过来!
林枫肝胆俱裂!他身后一名心腹官员硬着头皮出列,颤声道:
“司隶大人息怒!林大人所言非虚啊!城南那片上好的田亩……大多……大多归属郭太后外家……郭氏一族啊!
郭家树大根深,动其田产,恐……恐引滔天之祸!”
他试图抬出郭家这尊大佛。
“郭家?”
林枫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接口,声音带着刻意的惶恐,
“正是!正是!那城南膏腴之地,十之七八皆在郭氏名下!下官……下官实在有心无力……”
“永平三年,京兆尹林枫,以赈济水灾为名,”
含笑冰冷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