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征城南民田三百七十亩!每亩作价……三百钱!”
他手腕一抖,一卷泛黄的绢帛如死蛇般“啪”地摔落在林枫脚前,帛书展开,下方赫然盖着郭氏家族的徽记私印!
“转手,便以每亩万钱之天价,‘售’予郭氏!林大人,你这左手倒右手的买卖,做得可真是‘有心无力’啊!”
绢帛上的墨迹和鲜红的印记,在阳光下无比刺眼!
“《吕刑》有云:官吏与民争利,强取豪夺者——刖!”
南中英一步踏出,声如洪钟,目光如炬,死死钉在林枫身上。
“锵啷!”
几乎是同时,班超腰间佩剑出鞘半寸!冰冷的寒光一闪而逝,剑刃摩擦剑鞘的金属刮擦声尖锐刺耳,如同死神的狞笑!浓烈如实质的杀气瞬间锁定林枫!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林枫魂飞魄散,双腿一软,彻底瘫倒在地,头上的进贤冠滚落一旁,露出底下早生的灰白鬓发。
当年他构陷杜衡之父、逼其触柱身亡时的嚣张气焰,此刻尽数化作了抖如筛糠的恐惧和淋漓的冷汗!
南中英怒视着刚才为林枫帮腔的官员,厉声道:
“工坊建设,乃强国之基!能容纳万千流民,使其有工可做,有食可依!
土地划分,只要补偿公允,依法而行,何来民变?尔等食朝廷俸禄,不思为国分忧,反为虎作伥,阻挠革新大业,是何居心?!”
功曹马林按剑上前,声若雷霆:
“司隶大人革新,乃为大汉千秋计!为万民谋福祉!尔等若再敢以私利阻挠国策,休怪律法无情!”
别驾马融亦朗声道:
“昔日先祖伏波将军(马援),南征北战,马革裹尸,所为何来?不正是为保我大汉江山永固,黎民安康?
今司隶大人欲除积弊,开万世太平,此乃顺天应人之举!吾辈正当效死力以从,岂可因循守旧,畏首畏尾,做那挡车的螳臂?”
薄曹刘平贵声如洪钟:
“京兆尹!诸位大人!司隶大人雄心万丈,欲挽天倾!此等宏图伟业,正需我等同心戮力!岂能因些许土地之利,便裹足不前,做那阻挠历史的罪人?!”
林枫被这一连串的诛心之言轰击得头晕目眩,面如死灰。
他知道,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再强硬下去,班超的剑,南中英的劾章,马林的刑狱,随时能让他万劫不复。
他喉头滚动,艰难地咽下满嘴苦涩,挣扎着爬起,对着子墨深深拜伏下去,声音干涩嘶哑,充满了绝望的屈服:
“下官……下官知罪!下官……定竭尽所能,三日内……三日内必为大人腾挪出工坊用地!只……只求大人……宽限些许时日周旋……”
子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深邃如渊,缓缓颔首:
“好。本王便再给你三日。莫要……让本王失望。”
那“失望”二字,轻飘飘落下,却重得让林枫几乎窒息。
“下官……遵命!”
林枫的声音带着哭腔,脊梁骨彻底断了。
子墨不再看他,仿佛驱赶一只苍蝇。他话锋一转,仿佛随口问道:
“林大人,本王听闻,三日后,西市将有鲜卑良马拍卖?声势颇大?”
林枫正心神俱裂,闻言如蒙大赦,连忙回道:
“是!是!回大人,此次拍卖会堪称盛况!大汉各州郡豪商巨贾云集,更有数位藩王遣使前来!其中……预定良马数百匹的最大买家,乃是郭氏家族的世子——郭璜!”
“郭璜?”
子墨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这个名字,连同含笑脸谱般递来的情报——郭氏在潼关与乌桓、鲜卑暗通盐铁换战马的勾当——瞬间在脑中交织。
废太子东海王刘强?史书工笔下的安分守己,死后哀荣?
子墨心中冷笑,历史的尘埃之下,究竟掩盖了多少暗流汹涌的真相?
而眼前这林枫,几次三番看似无意地将矛头引向郭氏,是祸水东引?还是……另有所图?
他面上不动声色,甚至露出一丝饶有兴味的笑容:
“哦?郭世子如此大手笔?那本王届时倒要去凑个热闹,看看这鲜卑骏马,究竟如何神骏。”
郭氏……真定王刘杨旧部的河北军系……囤积战马……子墨心中念头飞转,一丝冰冷的警兆悄然升起。
郭璜此举,仅仅是为了炫耀财富?还是……在为某些更深远的图谋积蓄力量?
“林大人,”
子墨的声音依旧平淡,目光却锐利如鹰隼,仿佛能穿透林枫的皮囊,直视其灵魂深处,
“拍卖会鱼龙混杂。你身为京兆尹,治安之责首当其冲。给本王盯紧了,尤其是那些藩王使者与郭家的人。有任何风吹草动,即刻密报!若有差池……数罪并罚!”
“是!是!下官明白!定当严防死守!一只可疑的苍蝇也飞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