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步履稳定,没有丝毫急躁,也没有半点犹豫。
最终,他在离我大约三步远的地方站定。
这个地方,既拉开了距离,又能让他居高临下、平静无波地将我的狼狈、伤痛和崩溃尽收眼底。
他的目光,细致地划过我脸上每一道因痛苦和泪水而扭曲的痕迹,拂过身上的每一处伤痕。
最后,在我右侧裤兜那两个惨不忍睹、边缘还在微微卷曲冒烟的焦黑破洞上,略微停顿了一下。
短暂的、凝固般的死寂之后。
“看来,”
那个平静无波的声音再次响起。
却带着一种洞悉了全部因果的了然,甚至还透着一丝预料之外的沉重,
“它们…最终还是派上了用场。不过…比我预计的…要早得多。”
剧烈的眩晕还未平息,耳朵里嗡嗡的低鸣仿佛还在回荡着加贺清光的刀鸣。
我撑着冰冷刺骨的地面,看着三步之外那个将黑暗披在身上的男人。
喉咙里堵塞的,除了哽咽的悲鸣,还有滚烫得几乎要烧穿理智的疑问。
“……是您……救了我吗?”
我的声音嘶哑不堪。
是天台上的风更冷了?
还是那血穹的光压得更低了?
武藤先生没有回答。
他那张在反光镜片后的脸,依旧平静得像一块深潭下冰冷的石。
他只是站在那里,手杖的杖尖稳稳地点着混凝土地面。
那枚流淌着熔岩暗光的红水晶,在污血般的天幕下,不断折射着沉静的光晕。
终于,他的声线再次响起:
“我曾对你说过,小林先生。我来自……一个很遥远的地方。”
他微微抬起头。
那双被镜片彻底遮蔽的眼睛似乎望向了血穹之外那更深邃、更不可知的黑暗,
“我是一名…‘原初之火’的探寻者。一个…追寻着早已湮灭在时光烟尘中的古老答案的旅人。”
天台风啸如同鬼泣,卷起他风衣的下摆。
他的话语,像是在对着这炼狱般的场景诉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魔法’…那是上一个纪元早已风干的枯骨,被这个钢筋与信息构筑的时代彻底封入棺椁的遗物。”
他的声音里只有一种陈述事实般的冰冷,
“我的职责是观察、记录、追寻那失落的根源之火…而非介入、改变已然存在的命运潮汐。”
他握着杖头的手,指节微微收紧,
“这个世界自有其法则与洪流,即便是余烬中残存的光点,也只能是世界的旁观者。此地发生的一切…这些‘鬼’,这些‘异变’,本在我的‘不应触碰’之列。”
他话音一顿,目光似乎重新聚焦在我身上。
“透过那些水晶的尘埃,窥见你的‘那一刻’时…”
他的声音终于出现了一丝极细微的波动。
“…我看到了你的挣扎、你的坚持、你对那个‘小樱’毫无保留的善意…即使身处自身的恐惧之中。”
他停了一秒,那停顿的寂静里弥漫着一种沉重的承认,
“以及,那缠绕你颈项,无可避免的冰冷刀锋。如此纯粹的,想要活下去的意志。”
他微微侧了侧头,似乎在审视我这个由他所言的“恻隐之心”带来的意外产物。
“一位追寻古老答案的记录者,一位本应恪守静默的过客…为了一个连‘魔法’都已忘记的世界的,一个渺小灵魂可能就此泯灭的瞬间…”
武藤轻轻吸了一口气,天台寒冷的空气似乎被他吸入后凝滞了一瞬。
“…我动摇了。”
“之前我违背了自己的誓言与旅途的‘道’,触碰了那不该再被引燃的星火余烬…将两颗蕴含着‘引渡’之力的水晶碎片,交给了小信。”
他镜片下的目光落在我右腿裤兜那两个烧焦的破洞上,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撕裂空间的灼痛,
“它们本应沉寂,如同这魔法的历史本身。但,仍不忍见那丝希望毫无意义地熄灭。所以……”
“啪嗒……”
一滴浑浊的液体从我脸上滚落,重重砸在天台冰冷的水泥地上,留下一个深色的印渍。
那声轻微的落地声,却像是猛地炸响在我崩塌的心房。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滚烫的铅块,灌入我撕裂的肺腑。
透过模糊的泪眼,我看着这个超然物外的存在,看着他坦白自己打破了那所谓的不应触碰的界限,只是为了……
为了我不至于死去?!
可是……可是!
他看见了。
他明明透过那两块水晶早就看见了一切。
那靛蓝的鬼面!
那残忍的刀锋!
那……
那被贯穿的、最后一口气仍在担心我安危的……春政小姐……
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