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的懦弱迟疑导致了那致命的几秒么?
终究是……是我…带来了今天的厄运吗?
滚烫的液体瞬间决堤。
没有呜咽,只有无声汹涌的泪水疯狂冲刷着脸颊,混合着天台冰冷的尘土,在嘴角留下苦咸的痕迹。
那苦味渗入心底,化作蚀骨的毒。
是我…是我!
全都是因为我!
是我亲手将那个温婉平和,总是在关键时刻救我们于水火的…春政小姐…
拖入了死亡的深渊…
是我“引”来了那恶鬼的注视,是我…
成了敲响她丧钟的槌柄!
灼热的悔恨、冰冷的绝望、撕裂肺腑的自责……
拧成绞索,死死勒紧咽喉。
身体抖如风中残叶,无法控制地蜷缩。
指甲深深抠进冰冷粗粝的水泥地,留下惨白的无谓抓痕,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破碎的呜咽终于冲破喉咙,在无边猩红的天幕下绝望地回荡。
就在那绝望的浪潮即将彻底吞噬意识之时——
一个冷静温和的男性声线,精准地穿透了耳鸣和呜咽,清晰地在天台上回荡:
“小林先生…您还好吧?”
那声线并不陌生…
因悔恨而崩溃的心跳猛地一滞。
呜咽噎在喉中。
我如同被惊雷劈中,带着满脸泪水泥污和惊悸,僵硬地、极为勉强地抬起头。
目光因生理上的剧痛和情感上的冲击而涣散模糊,努力聚焦于声音来源——
天台入口楼梯间的阴影边缘。
楼梯间顶灯的昏黄光线在弥漫的血色下微不足道,只勾出了一个高大、修长的剪影轮廓。
他像是从黑暗中凝结而出,带着一种异乎寻常的沉静感。
引人注目的,是那一身笔挺的黑色长风衣,彻底取代了我记忆中标志性的白大褂。
那纯粹的黑色在无孔不入的血光浸染下,呈现出一种如同凝固之夜的深沉感,风衣垂落的线条冰冷而锋利。
鼻梁上那副眼镜的镜片,此刻正反射着天空中诡异压抑的暗红光芒,将所有审视的目光都隔绝在冰冷的反光之后。
更让人心头骤紧的,是他手中握着的东西——不再是听诊器或病历本。
那是一根样式古典的手杖。
深色木质杖身线条流畅,然而杖头并非寻常装饰——那里,赫然镶嵌着一枚婴儿拳头大小、颜色暗沉凝重的红水晶。
水晶内部清澈通透,隐约可见极其微弱的熔岩色暗光,在极其缓慢地流淌。
杖尖轻轻点在地面,发出笃的一声轻响,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武藤……先生?!
大脑仿佛被这突然出现的身影和他手中那枚似曾相识的水晶,狠狠刺穿。
短暂的空白后,那些濒死前电光石火般的画面碎片——裤兜里突如其来的灼热剧痛、两枚小得可怜的水晶疯狂自毁爆发出的撕裂空间的绯红光芒。
“…贤!要替吾好好保管!可别弄丢了…”
记忆里,小信带着开幕式前紧张而伸出门外的手心里,躺着两枚品相一般的红色宝石。
就像是礼品店几块钱一袋最廉价的那种装饰品。
当时那水晶落在我掌心,冰凉、粗糙、没有丝毫力量感,和我认知里的“神秘物品”毫不沾边。
我甚至带着一丝无奈,随手将它们塞进了右侧裤兜深处,硌着大腿的感觉也很快被舞台的喧嚣和紧张淹没。
谁能想到…
最后竟是它们…
是武藤医生,将这两枚其貌不扬、甚至被我当成了无谓负担的“小石头”……
送到了我们的手中…
并在最后关头…
将我硬生生从那靛蓝恶鬼的刀锋下…
传送了出来?
传送到了…他的身旁?!
喉咙如同被滚烫的铁块彻底堵塞,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眼睛因震惊、未干的泪水和内心的滔天巨浪而极度酸涩膨胀。
武藤医生…这个谜一样的男人…他不仅对这场远超常理的灾厄似乎洞若观火…
他不仅能预见到那靛蓝鬼面冲田总司带来的致命威胁…
他甚至能预判出我会在那一刻命悬一线?!
为此,他准备了能干扰那种恐怖存在的力量,以这种不可思议的方式…
救下了我么?!!
他并未立刻上前。
杖尖依旧稳稳地点在地面。
一步。
一步。
又是一步。
他缓步走出楼梯间的阴影区域,踏入天台上弥漫开的浓重血光之中。
黑色风衣的下摆随着步伐沉稳无声地拂动。
镜片上的反光依旧如燃烧的冰冷火焰,令人完全无法窥视其后真正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