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的雨润透田埂时,牛爷爷的木犁在墙角 “吱呀” 转动。
犁铧的木纹里嵌着银灰色的星尘,像没擦净的泥土,却在晨光里泛着微光,落在青石板上,犁出条细细的星沟,沟旁的光域螺旋纹正顺着石缝蔓延,像刚破土的麦苗,缠着虚空的幽影 —— 那影子藏在犁柄的磨损处,正随着木纹轻轻起伏,犁梢的裂痕里,隐约能看见记忆博物馆的田垄,无数木犁在垄上排列,最旧的那把犁头,沾着片记忆花瓣,花瓣的纹路,与牛爷爷木犁的木纹分毫不差。
“爷爷,犁尖钝了。”
声音从犁头钻出来时,松动的犁铧突然自己咬紧,在犁身拼出个小小的星阵,阵眼泛着淡褐色的光,贴着牛爷爷的掌心,犁投在地上的影子凝成 “共生之环”,环上挂着串透明的泥珠,每个珠子里都映着不同的画面:光域的农人在耕地,虚空的影子在播种,机械族的齿轮在锻造犁铧,犁尖挑着的,都是沉甸甸的人间希望。
牛爷爷的鞭杆突然发烫。
杆尾的缠布渗出金色的光,映出的不再是粗糙的纤维,而是幅奇特的星图:他的木犁在中心发光,犁痕是交错的星壤,周围的农田化作光暗交织的星野,最尽头的水渠,正与村外的老石碾相连,碾盘在星图里转啊转,像在研磨整片星空的沃土。
村子里的木犁都在同步颤动。
张叔的铁犁浮着光域的金纹,犁铧缀着星尘;李婶的木耙绕着虚空的蓝雾,耙齿刻着幽影;最奇的是收废品王老头捡来的破犁头,缺口处突然长出新的木茬,是用原谅法则的硬木做的,茬尖还沾着点银灰色的星屑,像刚从星河里捞出来。
牛爷爷用砂纸打磨犁尖时,沙粒突然在犁身留下浅痕,痕里浮出些细碎的光,光在地上织成块半透明的犁样,样上的花纹,与他年轻时做的第一把木犁一模一样 —— 当年老伴在犁柄上刻的谷穗纹,此刻正慢慢低垂,穗粒的纹路,竟是由无数细小的星壤组成的。
二
正午的日头晒暖田埂时,来了个背工具箱的铁匠。
他的箱里装着些奇怪的 “犁具”:光域的能量犁铧闪着银,虚空的幽影犁柄泛着蓝,最特别的是副平衡犁,犁身上缠着原谅法则的铜环,像副永远不会磨损的农具。
“大爷,换把新犁吧?” 铁匠把工具箱往田边一放,箱盖的铁链突然散开,化作光暗交织的犁绳,缠着牛爷爷的木犁打了个结,结的形状,正是平衡法则的符号,“这犁能破开星轨的硬土,比您这老木犁锋利。”
牛爷爷的木犁突然从墙角跳起,犁尖对着铁匠的工具箱轻磕,发出 “笃笃” 的警告声。他看见箱底藏着块黑布,布上绣的 “绝对答案” 残纹,像块阻犁的顽石,正慢慢压垮周围的光。
“我的犁,翻得动人间的土。” 牛爷爷抄起木犁往石碾上一磕,犁下的星图突然亮起,黑布在光里蜷缩成团,露出里面裹着的,是截被蛀空的犁柄,像根生了虫的枯木。
铁匠突然笑了,粗布衫的袖口滑下,露出腕上的铜环:“我是来还账的。” 他从怀里掏出块铁木,木上的纹路与牛爷爷的木犁一模一样,“两千年了,当年借了人间的木,造错了不该造的星犁,今日特来重铸。”
铁木刚碰到木犁,就化作无数木丝,补在了裂开的犁身里,木犁突然发出厚重的共鸣,犁里的星尘开始流转,在地上织出幅完整的星图:牛爷爷的木犁插在中央,犁尖的轨迹化作光带,缠绕着光域的螺旋和虚空的幽影,最远处的星,都随着木犁的翻动轻轻震颤,像被唤醒的种子。
村外的老石碾突然转出些谷粒,粒屑粘在木犁上,化作透明的犁铧,与犁身连成一片,犁里的影子终于显形 —— 是个穿光暗交织布衣的汉子,正对着牛爷爷笑,手里握的犁柄,正是用牛爷爷的木犁碎片做的。
三
黄昏的雷阵雨浇透农田时,牛爷爷的木犁突然浮了起来。
犁里的星尘汇作光壤,托着木犁在半空盘旋,每翻动一次,地上的星图就清晰一分。牛爷爷追到田埂边时,看见所有的木犁都在空中,拼出个巨大的星犁,悬在雨幕之间,犁尖漏下的,不是雨,是温暖的星壤,落在每块农田的垄上,像场温柔的播种礼。
铁匠站在星犁下,工具箱里的平衡犁正在裂开,流出的不是铁水,是滚烫的星尘,星尘落在地上,长出片光暗交织的田垄,垄沟都是木犁的形状,垄边缠着光带,像无数把悬空的木犁,正在翻耕飘过的云壤。
“您看,星壤活了。” 铁匠指着天空,被翻耕的云层化作沃土,光域的星和虚空的星在天上排成田垄,像铺着的两亩良田,“当年造错的犁,都被您的木犁翻顺了。”
牛爷爷的木犁突然落回手中,犁尖沾着块透明的泥土,细看才发现是记忆博物馆的田垄图,图上的木犁,都在星壤里深耕,像串移动的犁痕,风吹过,发出 “沙沙” 的声响。他想起年轻时的事:老伴走的那天,他的木犁突然多了道纹,当时只当是撞的,现在才看清,那是道小小的平衡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