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里的茶馆酒肆,说书先生刚把“圣神皇帝登基”的段子唱得热闹,转身就压低声音讲起秘闻:“听说啊,前几日有个老御史,在朝堂上捧着《周礼》哭晕了,说‘牝鸡司晨,国之大忌’,当场就被拖去了刑场……”邻桌的茶客赶紧摆手:“嘘!小声些,当心被来俊臣的人听去!”可话音刚落,就见街角闪过几个黑衣人影,吓得满座瞬间噤声,连茶碗碰撞的脆响都透着慌张。李唐旧臣的不服气,从不是明刀明枪的对抗,而是藏在奏折里的春秋笔法,躲在朝服下的冷眼旁观,像墙角的青苔,不知不觉就爬满了宫墙的缝隙。
边境的狼烟更是没断过。突厥人听说中原换了个女皇帝,觉得有机可乘,竟在秋收时袭扰朔州,抢走了上千石粮草;吐蕃也在安西都护府外蠢蠢欲动,派使者送来的国书里,字里行间都是试探:“不知大周国主,可有太宗皇帝当年的英武?”武媚娘把国书拍在案上,气得凤钗都颤了颤,当即派王孝杰挂帅出征。可军报刚送出去三日,就有密探来报:“兵部尚书暗中给吐蕃递了消息,说我军粮草不济!”这内外勾结的糟心事,让她对着地图上的边境线,一夜白了好几根鬓发。
后宫里的风波,比前朝和边境加起来还要缠人。薛怀义仗着是“开国面首”,在白马寺里养了上千僧兵,还敢在朝堂上跟宰相争功;这边刚压下他的气焰,太医署的沈南璆又凭着一手好医术,成了御书房的常客,连给皇帝诊脉都要屏退左右;更别提后来的张易之、张昌宗兄弟,俩人生得比女子还俊,靠着弹琵琶唱小曲就哄得武媚娘眉开眼笑,竟能隔着帘子批奏折。这几个男人明里暗里较劲,今天薛怀义放火烧了明堂,明天张氏兄弟就诬陷沈南璆“巫蛊厌胜”,把个后宫搅得比菜市场还热闹。武媚娘有时看着他们争风吃醋,心里倒也清楚——这些人不过是她手里的棋子,可棋子闹得太凶,难免会硌着自己的手。
长安西市的胡商们,最爱看的就是这些热闹。他们一边数着铜钱,一边跟买香料的贵妇们闲聊:“听说了吗?薛大师昨天跟张公子在朱雀大街上动了手,差点掀翻了珠宝铺的柜台!”贵妇们捂着嘴笑:“何止啊,今早宫里来买珍珠,说是要赏给新得宠的那位,颗颗都要比鸽子蛋大呢!”可笑着笑着,就瞥见街对面的刑场又竖起了新的木牌,上面写着“谋逆者某某某”,顿时收了声,低头匆匆离去。
这长安城,白日里是金戈铁马的战报、紫宸殿的朝会、平康坊的琵琶;到了夜里,就成了酷吏的铁链声、宗室的呜咽、面首们的私语。桩桩件件,比书坊里卖的《莺莺传》《霍小玉传》还要曲折离奇。武媚娘坐在上阳宫的夜灯下,翻着奏折,听着远处的更鼓声,忽然觉得这天下就像个巨大的戏台,她是唯一的主角,却要应付无数抢戏的配角。而这场戏,才刚刚拉开大幕呢。
一、面首争宠:薛怀义的"失宠记"与张氏兄弟的崛起
薛怀义自从靠着“退突厥”的虚名捞了个辅国大将军的头衔,腰杆挺得比洛阳城的坊墙还直。他在洛阳城里几乎是横着走,看中了定鼎门附近的一处宅院,二话不说就让手下把主人家拖出去,自己带着人直接搬了进去。邻居们敢怒不敢言,只能看着那家人抱着铺盖卷在街角哭。他还在大街上放话,唾沫星子横飞:“我可是陛下跟前最红的人!别说占他一间破屋,就是要了他的小命,他也得乖乖递脖子!”
那年秋天,他在白马寺主持水陆法会,非要搞出个“大场面”。让人用沉香木雕了尊十丈高的佛像,外面裹着锦缎,涂着金粉,雇了上百个百姓抬着游街。正是秋老虎肆虐的时候,日头晒得人头晕眼花,百姓们扛着沉重的佛像,一步一挪地在朱雀大街上走,不少人累得当场栽倒,被监工的僧兵用鞭子抽着起来继续走。路边的百姓看着这光景,都往地上啐唾沫,私下里骂:“这哪是办法会?分明是折腾人!薛怀义比山匪还狠,佛祖都该收了他!”
可薛怀义没等来佛祖的惩罚,先迎来了恩宠的旁落。武皇身边从不缺新鲜面孔,御医沈南璆就是这时冒出来的。沈南璆生得眉清目秀,说话温吞水似的,总能挠到武皇心坎里——武皇夜里头疼,他不慌不忙地推拿按穴;武皇念起年轻时的旧事,他就静静听着,偶尔插一句“陛下当年真不容易”。一来二去,御书房的夜灯常常为他亮到天明,薛怀义的牌子递进去十回,倒有八回被挡在宫门外。
薛怀义的醋坛子彻底翻了。他骑着马在宫门外的广场上撒泼,扯着嗓子喊:“陛下是不是腻了我?我为陛下修明堂、讨突厥,哪样不是拼死拼活?如今倒好,被个捏脉的小白脸抢了风头!这日子没法过了!”声音大得宫里宫外都听得见,侍卫们想拦,又怕他是皇帝的枕边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胡闹。
这话传到武皇耳朵里时,她正在看沈南璆新献的养生方,闻言只是冷笑一声,把药方往案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