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向阶下武将班列中那个一直沉默如山的身影——魏国公徐达。老皇帝的眼神复杂难明,带着一种穿透百年的审视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
“天德(徐达字)啊,”朱元璋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有些飘忽,
“方才那天幕演得清楚,那个后世嘉靖皇帝,算起来,是咱们两家血脉交融的子孙。你我的后人。”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计算着那遥远的岁月,“天幕初显时说过,他是十四岁登的基。如今这天幕演到嘉靖四十四年了……”
老皇帝的声音低沉下去,透着一股帝王对血脉传承那近乎本能的、却又无法掌控的忧虑,“这娃儿……就希望他,能活过那道六十岁的大关才好。”
徐达闻声,魁梧的身躯微微一震,立刻出班,深深躬下腰去,头颅低垂,姿态恭谨到了极致:“陛下圣明烛照,后世子孙必蒙天佑,福寿绵长。”他的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
然而,在那深深低垂、无人能窥见表情的脸庞下,徐达的心湖却掀起了滔天巨浪!汹涌的念头如同脱缰的野马,疯狂奔腾冲撞:
‘你老朱!管得也太宽了!我徐达活得长些,你疑神疑鬼,担心功高震主;我女儿嫁给你儿子,生的后代若是活得短了,你怕不是又要将这短命的账算到我徐家血脉头上?合着活长活短,是生是死,都得捏在你手心才算安稳?’
一股难以言喻的憋闷和荒诞感堵在徐达胸口。他想起自己半生戎马,为朱家天下流血流汗,想起女儿嫁入皇家后的谨小慎微……到头来,连子孙后代的寿数,似乎都要被这龙椅上的“亲家”预先丈量、暗中掌控?
‘这双手,’徐达心中那匹狂奔的怒马几乎要嘶鸣出声,‘也实在伸得太长了!管天管地,还要管人何时咽气?你不该坐在这奉天殿当皇帝,你合该去那阴曹地府!坐在森罗殿上做阎王,抱着那生死簿,一笔一划,裁定众生生死,那才真正遂了你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