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小小的、粗陶制成的劣质药瓶。
瓶身粗糙,连个像样的标签都没有,只用劣质的墨汁歪歪扭扭地写着“跌打散”三个字。
“世子爷……”
福伯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小心翼翼的讨好,双手捧着这两样东西,如同捧着救命的稻草,递到秦烈面前。
“老奴……老奴没用,弄不到好的……就……就这点吃的,还有……还有这瓶伤药,是……是前些日子老奴自己磕破了腿,求了后厨的张婆子半天,她才偷偷匀了这么一点给老奴……您……您凑合着用点……”
他浑浊的老眼充满希冀地看着秦烈,又带着深深的自责和羞愧。
仿佛拿不出更好的东西,是他天大的罪过。
那硬面烧饼黢黑粗糙,散发着可疑的气味。
那劣质的跌打散,瓶口甚至还沾着一点陈年的药粉污渍。
这两样东西,丢在路边,恐怕连最饥饿的野狗都不会多看一眼。
但此刻。
在秦烈眼中。
在那古镜刚刚映照出的、那团指向他心脏的、纯粹炽烈的明黄忠诚之光下。
这两样寒酸到极点、带着霉味的东西。
却仿佛带着一种……灼热的温度。
他沉默着。
没有立刻去接。
冰冷的目光,依旧如同实质般落在福伯那张写满风霜愁苦的老脸上。
“福伯……”
秦烈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王府……现在……如何了?”
他没有看那烧饼和药瓶。
直接切入核心。
这老仆,是他此刻了解王府真实情况唯一、也是最可靠的窗口。
福伯捧着烧饼和药瓶的手微微一颤。
脸上的悲戚和讨好瞬间凝固,转而变成一种更深沉的忧虑和……恐惧。
他下意识地左右张望了一下,尽管这小院破败得连只老鼠都懒得光顾。
然后,他才压低声音,带着哭腔,语速急促地说道:
“世子爷,王府……王府现在乱得很啊!”
“王爷!王爷他……”
提到镇北王秦战天,福伯的声音哽咽得更厉害。
“王爷的旧伤……前些日子突然就……就发作了!咳了好多血!脸色白得像纸!”
“宫里……宫里立刻就来了人!说是皇帝陛下万分忧心,特派了御用的太医来诊治,还……还派了御前的龙骧卫‘护送’!”
福伯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那瓶劣质伤药,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那些人……那些人说是护送,可……可凶神恶煞的!把王爷住的‘听涛院’围得跟铁桶似的!连……连王妃娘娘留下的几个老人都被赶了出来!”
“王爷……王爷是被他们硬生生抬上马车,送去京郊的‘静心别院’‘休养’的啊!老奴……老奴偷偷在角门缝里看了一眼,王爷他……他连话都说不出,就……就那么被抬走了!”
福伯的声音充满了无力感和深切的悲痛。
秦烈靠在冰冷的墙上,听着福伯的哭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唯有那双低垂的眼眸深处,冰寒刺骨的光芒,如同极地风暴般疯狂凝聚!
皇帝!
夏弘帝!
好一个“忧心”!
好一个“休养”!
这分明是趁他病,要他命!是釜底抽薪!直接将镇北王府的擎天支柱、他的父王秦战天,软禁控制了起来!
前世也是如此!
父王被带走“休养”,从此音讯渐稀,最终在北疆传来噩耗前,都未能再见一面!
这一世,这毒辣的算计,竟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狠!
“还有……还有产业!”
福伯抹了一把老泪,声音充满了愤懑。
“二爷……二爷和他娘柳夫人,仗着王爷不在,简直……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西城的铁匠铺子,南街的粮行,城外的两处庄子……这些……这些都是王妃娘娘当年陪嫁过来的产业啊!
现在……现在全被他们用各种由头,硬生生从账房那边‘暂管’了过去!”
“赵贵!赵贵那个黑了心肝的狗东西!”
提到王府管家赵贵,福伯恨得咬牙切齿。
“他就是二房的一条恶狗!那些铺子庄子里的老人,但凡敢说个不字,不是被打发去干最苦最累的活,就是找个由头直接撵了出去!
换上来的……全是他们二房的心腹,还有……还有宰相府那边塞进来的人!”
福伯枯瘦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显然气得不轻。
“他们……他们这是要把王府的家底,一点点都掏空啊!世子爷!”
秦烈听着,心中一片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