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教授,这边好像挖到东西了!” 年轻队员小王的喊声突然刺破午后的沉闷。他半跪在探方边,蓝色考古手套早已被泥浆浸透,指尖却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块青灰色石板。石板约莫半块砖头大小,棱角被水流磨得模糊,表面布满深浅不一的细密纹路,边缘还嵌着湿漉漉的河泥,凑近能闻到陈年腐殖土的味道。
李教授拄着枣木拐杖快步走过去,镜片后的眼睛被阳光映得发亮,脚步都比往常快了几分。他蹲下身时,膝盖发出轻微的咯吱声,随后小心翼翼地用竹制小铲拨开石板上的淤泥,指尖轻轻抚过那些被岁月磨平的刻痕,指腹能清晰触到凿刻的凹凸感:“慢点清理,用软毛刷,这是……石碑!” 最后两个字出口时,他的声音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队员们立刻围拢过来,有人递上软毛刷,有人拿来塑料托盘,动作轻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瓷器。毛刷拂过石板表面,淤泥簌簌落下,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石质;小铲则贴着刻痕边缘,一点点剔除嵌在缝隙里的泥块,如同给沉睡千年的古董拂去尘埃。随着清理工作推进,石碑上的字迹逐渐显露——不是常见的楷书或隶书,而是带着古朴拙趣的篆书,笔画粗细不均,转折处还残留着铁凿敲打后的崩裂痕迹,能想见当年工匠凿刻时的力道。
“‘官仓硕鼠食堤基’……” 李教授盯着最清晰的一行字,喃喃念出声,原本舒展的眉头瞬间拧紧,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拐杖。他从事水利考古三十年,淮河流域的治水典故、历代水患记载早已刻进脑海,这行字却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捅开了记忆深处某道尘封的闸门,让那些泛黄史料里的文字突然有了具象的载体。
旁边的研究生小张举着相机,镜头对准石碑连按快门,闪光灯在午后的光线下依然刺眼:“教授,这字的笔法看着像明代的风格啊?你看这‘仓’字的结构,还有‘鼠’字的笔画转折,和咱们之前在明墓里发现的墓志铭很像!”
“不止是风格。” 李教授掏出随身携带的放大镜,凑到石碑前仔细观察,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两下,“你看这‘堤’字的写法,中间‘土’部的间距比清代篆书更宽,是明代中期特有的笔法;再看石碑边缘,这些弧形的侵蚀痕迹,是长期被水流冲刷形成的,结合流域水文数据推算,至少有五百年历史。” 他突然直起身,拐杖重重戳在泥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小王,立刻联系省水利局,还有地质队!让他们派专家过来,这东西可能比我们想的更重要,说不定能补全明代治淮的史料缺口!”
消息像长了翅膀,顺着信号塔飞向各地,三天后就传到了省厅。当专业团队带着起重机赶到河湾时,探方周围已经围了不少附近的村民,有人踮着脚往探方里张望,有人举着手机拍照。起重机的钢索缓缓降下,牢牢固定住石碑后,随着操作员的指令,石碑被平稳地吊出探方——阳光下,青灰色的石身泛着温润的光泽,那些篆书仿佛镀上了一层微光。
围观的村民瞬间炸开了锅。“这是河神显灵了吧!” 一个穿着蓝色布衫的老汉捋着胡子,语气里满是敬畏;旁边穿碎花裙的妇人则凑在一起小声嘀咕:“我看像藏宝图的标记,说不定底下埋着金银财宝呢!” 还有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田埂上,手里摇着蒲扇,念叨起民国年间淮河决堤的旧事:“当年溃口的地方就在这附近,老辈人说底下埋着镇水的神物,看来就是这石碑啊!” 议论声、惊叹声混杂在一起,让原本安静的考古现场变得热闹非凡。
考古队很快在附近搭建起临时棚子,棚顶铺着防雨布,四周挂着透明塑料膜,既能挡雨又能透光。石碑被小心翼翼地抬进棚子,安置在铺着泡沫垫的木架上。队员们轮番上阵,用不同型号的毛刷清理石碑表面残留的淤泥,还专门请来拓片师傅,用宣纸和墨汁为石碑拓印。
随着清理和拓印工作推进,石碑的全貌逐渐清晰——高约两米,宽近一米,厚度足有三十厘米,石身两侧还雕刻着简单的水波纹图案,只是大多被水流冲刷得模糊不清。除了“官仓硕鼠食堤基”那行核心文字,其他部分的刻痕也零星显露,虽然残缺不全,但通过拓片比对,李教授团队还是发现了不少关键信息:碑文中藏着“涂山”“涡口”“淮浦”等地名,这些都是淮河流域历史上多次发生水患的险段,在《淮河流域水利志》里都有明确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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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普通的记事碑。” 两天后的研讨会上,李教授站在黑板前,手里拿着拓片复印件,指尖重重敲在“官仓硕鼠食堤基”几个字上,“‘官仓硕鼠’是古人对贪官的比喻,‘食堤基’则直指水利工程腐败,意思是贪官像老鼠一样啃食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