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爷,再跟您打听个事儿。”老陈放缓了脚步,掏出皱巴巴的烟盒,抽出一支递过去,打火机“咔嗒”一声窜起蓝火,火苗在晚风里微微晃动。“方县长失踪那天,您再好好想想,真没瞧见别的?哪怕是个影子、一声响都行。”
老李吸着烟,烟丝燃烧的“滋滋”声在安静的老街格外清晰。他沉默半晌,烟圈从嘴角缓缓吐出,在他满是皱纹的脸上散开,又被风一吹便没了踪迹。“那天收摊晚,”他忽然停下手里的活,警惕地往左右瞅了瞅,见没人路过,才压低声音,像是怕被谁听见似的,“后半夜快一点了,街上都没人了,我正把最后一筐橘子往三轮车上搬,腰都快直不起来了,就瞅见方县长跟个穿黑西装的站在那边电线杆子底下说话。”他抬手往街对面指了指,那里的电线杆上贴着几张旧广告,被风吹得卷了边。
“穿黑西装的?长什么样?”旁边的年轻调查员小王眼睛一亮,赶紧掏出记事本和笔,笔帽“啪”地一声打开,一副随时记录的模样。
“高,得有一米九往上!”老李用手使劲往上比划着,烟蒂在指间明灭,火星随着他的动作抖落几点。“背特直,跟插在地上的旗杆似的,一点不打弯。脸看不太清,离着二十多米呢,路灯又暗,就觉得那人站得笔挺,跟个假人似的,说话时头都不带低的,一直瞅着方县长。”
老陈心里一动,往前凑了凑:“他们在吵?听着有火气没?”
“不像吵,”老李摇了摇头,烟灰掉在他的衣襟上,他也没顾上拍,“方县长看着急,手舞足蹈的,胳膊甩得老高,好像在争什么,脸都快贴到人跟前了。那黑西装就杵在那儿,跟块石头似的,动都不动,也没见他抬手,就嘴动了动,不知道说的啥。后来过来辆黑色轿车,悄没声儿的,没挂牌,停在路边,车灯突然亮了一下,晃得我眼睛疼,赶紧眯上了。”
“什么样的轿车?能认出牌子不?”老陈追问,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烟盒,边缘被捏得变了形。
“看着就挺贵,车身光溜得很,”老李咂咂嘴,努力回忆着,“不是常见的那些牌子,长得有点方。车身左边好像有点刮痕,一道白印子,挺明显的。还有那右后灯,好像坏了一块,没亮全,透着点红,跟害了眼病似的。后来方县长就被那黑西装扶着上了后座,说是扶,看着也不像,就胳膊一使劲,方县长身子晃了下就进去了。车门关的时候,我听见‘咔哒’一声,脆生生的,跟锁门似的,不像是正常关门的动静。”
小王的笔尖在纸上沙沙疾走,生怕漏了一个字,老陈却盯着远处的十字路口——那里的监控探头正对着老街入口,铁盒子似的在夜色里泛着冷光,镜头对着街道,不知道有没有拍下当时的情景。“大爷,您确定是后半夜一点?分秒都错不了?”
“错不了!”老李拍着胸脯,声音提高了点,又赶紧压低,“我孙女给我买的老年机,到点就‘嘀嘀’叫,还报时,‘现在时刻,凌晨一点整’,它报时的时候,我正听见方县长提高嗓门说‘这是要出人命的’,那声儿挺急,我听得真真的!”
这句话像根冰锥扎进老陈心里,他心里“咯噔”一下,脸色沉了沉。他谢过老李,又塞给老人两盒烟,转身时撞见小王兴奋的眼神,小王凑到他耳边:“陈哥,有戏!监控肯定拍到了!这时间点准得很!”
两人没敢耽搁,连夜赶到交警大队监控室。荧光灯下,值班民警打着哈欠调出当周的录像带,磁带在机器里转得滋滋作响,发出老旧的机械声。屏幕上,老街的画面忽明忽暗,因为夜间光线差,画面有些模糊,凌晨00:58分,方玉明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路口,他穿着熟悉的灰色夹克,双手背在身后,在路边来回踱步,看着挺焦躁。
“停!”老陈猛地拍了下桌子,掌心都拍麻了,“往回倒三秒,定格!”
画面定格在01:03分——穿黑西装的男人从街角阴影里走出来,身形果然如老李所说那般挺拔,比方玉明高出一个头还多。两人在路灯下交谈,方玉明时不时抬手比划,后来突然激动地挥手,像是在反驳什么,黑西装却始终保持着僵直的站姿,双手垂在身侧,一动不动。三分钟后,一辆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到路边,像是怕被人发现似的,车灯只短暂亮起一瞬,就这一瞬,能清晰看到右后灯的裂痕,还有车身左侧那道白色的刮痕。
“放大!再放大!能不能调清晰点?”小王往前凑了凑,眼睛都快贴到屏幕上了。
尽管像素模糊,画面边缘有些失真,但仍能辨认出方玉明被黑西装半架着塞进后座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