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过来看,阿囡该有六十岁了吧?
顾承砚没说话。
他走到展览入口,把残账轻轻覆在湿漉漉的签到簿上。
雨水顺着纸页往下渗,字的最后一笔,刚好接上签到簿的字右半——像有人握着笔,在风雨里补全了半幅未完成的画。
远处钟楼敲响十下,雨渐渐歇了。
展场外的晾衣绳上,无数被雨水打湿的素笺正随风摆动,有的印着此乃中国人自己的日子,有的沾着血印,有的还留着孩子歪歪扭扭的字。
它们在风里忽高忽低,像要飞起来的旗,像要启航的帆,又像没写完的信,等着下一个晴天继续说。
顾承砚望着这些飘动的纸页,忽然听见街角传来车轮声。
两辆黑色轿车从雨雾里钻出来,在展场不远处停下。
车窗摇下条缝,露出半张戴金丝眼镜的脸——是工部局的翻译官,正对着展场方向冷笑。
苏若雪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手悄悄覆上他手背。
风掀起她的衣角,露出内里藏着的半枚篆印——那是从匿名信上揭下来的,经济稽查总署的字样,在夜色里泛着冷光。
顾承砚望着那两辆轿车的尾灯消失在雨幕里,手指轻轻抚过签到簿上的字。
他笑了,笑得像雨过天晴后第一缕穿云的光:那就让他们看看,中国人的日子,是用风雨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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