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虎看出了老大的疑惑,立刻解释道:“老大,这你就想岔了!你还记得你刚来时,在巡逻队赤手空拳……呃,虽然不是赤手吧,反正是单枪匹马放翻那头祸害了好些庄稼、还拱伤了好几个人的大野猪那事儿吧?”他眼中带着由衷的钦佩,“那事儿过去是过去了,可大家伙儿心里头门儿清,老大的身手是这个!”他竖了竖大拇指。“咱们山里人,认这个本事!再说了,”他的语气变得严肃,“今年冬天特别冷,北峰山的野东西饿疯了,下山更凶了!前几天,赵家坳子新开的几块荒地都给祸祸得不成样子,准备收获的木薯、番薯全给拱起来吃了,连带着几垄土豆也糟蹋得七七八八。这还不算,前天傍晚,山那头的村子,老李去自家荒坡地看看,竟被两头野猪崽大小的半大山狸子给堵了路,差点被挠花了脸!村长老王头一合计,今年光靠巡逻敲锣驱赶不管用了,必须得进山打一趟,给那些牲口长长记性!这不光是护庄稼了,更是护人命了!邻村那些靠着北峰山脉的也都这样搞,都准备过年给自家添点油腥肉食。村里头几个会打老铳的算来算去人数不够,一合计,这不就想到了老大你这尊真佛嘛!他们知道你本事大,所以才特意托人来传的话,让我问问你。”
“是啊老大,”覃龙接口道,“村里那几个老猎人早就说了,老大你要是肯去,那猎获肯定翻倍。而且这次搞大了,打回来的猎物归谁?就归谁!谁打的就是谁的!要是有谁家运气好打得多,吃不完,听说公社那边的国营副食品公司会派采购员当场收!山货野味,冬天价高着呢!比养家猪还划算!还有人特意跑几十里山路去请那些有名的猎户亲戚老乡。”
听到这里,江奔宇眼中那点疑虑彻底消散了。他微微颔首,目光再次投向莽莽苍苍的北峰方向。那片山林在他眼中,似乎并非危险的去处,而更像一个沉寂的聚宝盆。既然能为村里消除祸患,又能顺手获取所需的肉食甚至额外的进项(尽管他表面上并不十分需要),此事利大于弊。至于他“懒汉”的名声?这种实际价值的展现远比口头分辩更有力。
“碎布头的活儿,”他瞥了一眼灶房角落放着的几箩筐准备用来制作拖把、抹布的五颜六色碎布头,“有许姐和凤儿她们几个手巧心细的丫头在弄,也快收尾了。咱们这些大老爷们儿,笨手笨脚的,也确实插不上太多手。去了反而添乱。”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被寒气侵得有些僵硬的肩颈,“这事儿,我们应了!何虎,吃过饭你就去村部把咱们仨的名字报上。”声音不大,却带着果断的拍板意味。
“得嘞!老大!”何虎兴奋地应了一声,几大口把碗里剩下的温粥扒拉进嘴里。
冬日清冷的阳光似乎终于艰难地挣破了厚厚云层的束缚,将几缕朦胧的光线投在霜地上,反射出晃眼的白。霜气开始由地面向低空弥漫,预示着正午可能短暂的回暖。
江奔宇也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灰尘和草屑,对覃龙道:“龙哥,今天镇上得跑一趟了。估摸着也到给张子豪他们分第二批碎布头的时候了。这东西如今金贵,拖久了,他们那边怕是也等得着急上火。”那批碎布头经过简单筛选、剪裁、分类打包,已经按之前的约定,要分批给镇上的张子豪等人送去,他们是另一条处理链条上的关键节点。
“嗯,是时候了。吃完就走?”覃龙利索地收拾起碗筷,询问道。
“不耽误时间,收拾好就走。”江奔宇抬头看了看天色,又补充道,“这一趟去镇上,顺便打听打听有没有合适的胶皮管子或者别的引水……材料卖。”尽管他没解释用途,何虎和覃龙心中雪亮,这是为了那引山泉水的事做预备。老大这是真把这“异想天开”的事提上日程了。
三人快速将碗筷收拾干净,江奔宇进屋查看了一下那些剩下,装得半满的破旧麻袋——里面是码放整齐、分门别类的碎布头包。覃龙则把灶膛里的余烬用草木灰盖严实。何虎抹了把嘴,向江奔宇二人挥挥手:“老大,龙哥,那你们去镇上。我这就奔村部去!打猎的名额金贵,晚了怕被别家抢了先手。”说着,便踏着重修后平实许多、却依然被霜冻得坚硬的小路,大步流星地朝村部所在的方向走去。
禾场又恢复了冷清。江奔宇和覃龙也扛起了那个分量不轻的麻袋,踩着结了霜冻、踩上去发出硬脆碎裂声的地面,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通往镇上的那条尘土冻得梆硬、被牛蹄和车轮压出深深印痕的土路走去。清晨冰冷的空气如无形的绸缎缠绕在身旁,每一次呼吸都带出长长的白雾。
覃龙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声音在静寂清冷的空气里格外清晰:“老大,山里……真那么容易引水?要不行,我那井挖好了,先匀你用着?”
江奔宇的脚步未曾停顿,目光沉稳地望向远处被晨雾和冬云笼罩的北峰山脉。山路遥远险峻,山石坚不可摧,但他眼中所见,仿佛那山体深处奔腾、受挤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