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烈的血腥和垂死的气息扑面而来,田泽生冻得青白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迟疑和惊惧。长途奔袭的疲惫仿佛在这一刻被某种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压下。他眼神锐利如电,迅速扫过乔清洛的面色、唇色、身下的血污,最后落在她那僵硬的腹部轮廓上。
“让开!”他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间让手足无措的刘郎中和王产婆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田泽生甚至没有解下沾满风雪的厚重外袍,只是迅速脱掉冻硬的手套,露出同样冻得通红却异常稳定的双手。他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在榻边的脚踏上,这个位置恰好能让他的视线和双手平齐于乔清洛高耸的腹部。
第一件事,是探脉。三根手指精准地搭上乔清洛冰凉得几乎没有温度的手腕。他的指尖冰凉,眼神却凝重如渊,眉头瞬间紧锁,仿佛在倾听来自幽冥的回响。
紧接着,他俯下身,侧耳紧贴在乔清洛冰冷的肚皮上,屏息凝神。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炭火偶尔的噼啪声和众人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声。几息之后,田泽生的眉头锁得更深,但眼中却闪过一丝极其锐利的光芒——他听到了!极其微弱,如同风中之烛,但确实存在!两个不同的胎心,一个稍强却狂乱如奔马,一个微弱得几乎捕捉不到,如同即将熄灭的残烛!
他没有丝毫停顿,立刻起身,双手以一种奇特而稳定的节奏,覆盖上乔清洛的腹部。没有粗暴的按压,他的手指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感知力,轻柔却又无比坚定地在隆起的腹部表面移动、探查、感受。他闭着眼,全神贯注,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仿佛在与那腹中两个微弱的生命直接对话,感知着他们混乱的位置、扭曲的姿势。
顾远站在一步之外,高大的身躯僵硬得如同石雕。他死死盯着田泽生的每一个细微动作,看着他凝重的神情,看着他额头的汗珠,看着他紧抿的嘴唇。顾远的心,随着田泽生的每一次皱眉而沉入谷底,又随着他眼中偶尔闪过的锐利光芒而升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他紧握的双拳,指甲早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他不敢呼吸,不敢眨眼,仿佛一个微小的动作,都会惊扰了眼前这场与死神争夺生命的仪式。他全部的意志,都化作无声的、疯狂的祈祷,在心底一遍遍嘶吼:救她!救孩子!长生天!古日连羽陵部先祖!求你们!
田泽生猛地睁开眼!眼中精光爆射!
“取针!长针三枚,短针七枚!烈酒!快!”他语速极快,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参汤!最浓的参汤!再备老参切片!热水!干净的布!快!”他一边说,一边迅速解开自己随身携带的那个古朴沉重的药箱。
刘郎中和王产婆被他陡然爆发的强大气场震慑,下意识地应着“是是是”,手忙脚乱地去准备。
田泽生从药箱底层取出一个扁平的布包,展开,里面是长短不一、寒光闪闪的银针。他取过银兰递来的烈酒,快速净手,又将几枚长针在酒中浸过。
他再次单膝跪下,位置精准。左手稳稳按住乔清洛腹部一个特定的位置,右手拈起一枚细长的银针,凝神静气,眼神专注得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指尖的针和手下那微弱的生命跳动。没有半分犹豫,那枚长针带着细微的破空声,快、准、稳地刺入乔清洛高高隆起的腹部!
这一针,如同石破天惊!
一直强撑着一丝意识的乔清洛,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模糊的痛哼。
顾远的心骤然缩紧,几乎要冲上去。
“按住她肩膀!别让她动!”田泽生头也不抬地厉喝,声音带着一种掌控全场的绝对权威。顾远和旁边的春杏立刻死死按住乔清洛的双肩。
田泽生全神贯注,手指捻动针尾,动作极其精微,或提或插,或快或慢,仿佛在拨动一根无形的琴弦,试图调整那腹中紊乱的生命韵律。他的额头上汗珠滚落,神情凝重得如同在悬崖峭壁间行走。
一针之后,紧接着是第二针,刺入另一个位置。然后是第三针……
每刺下一针,田泽生的脸色就凝重一分,汗水浸透了他内里的衣衫。乔清洛腹中的胎动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变化,那僵硬的轮廓似乎……松动了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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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紧张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田泽生捻动最后一枚短针,缓缓将其刺入一个关键的穴位。他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仿佛耗尽了巨大的心力,整个人都微微晃了一下。
就在这时——
“呃……”一声极其微弱、却清晰可辨的呻吟从乔清洛口中溢出。紧接着,她那原本僵硬如石的腹部,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如同水波荡漾般的起伏!虽然微弱,却充满了生命的韧性!
“动了!夫人……肚子动了!”一直死死盯着乔清洛腹部的王产婆,第一个失声叫了出来,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
刘郎中猛地扑过去再次搭脉,随即也激动得胡子都在抖:“脉!脉象!虽弱,但……但回来了!滑起来了!有根了!有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