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答孙乙涵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羽陵部的战士个个衣衫褴褛,满面风霜,嘴唇干裂出血,眼神却依旧燃烧着不屈的火焰。田泽生更是摇摇欲坠,全靠两个战士左右架着。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肺部如同被刀割,嘶声吼道:“石洲!到了!跟我冲!”
这一声吼,榨干了所有人最后的气力。队伍爆发出野兽般的嚎叫,不管不顾地冲向那洞开的城门。
早已接到飞鹰传讯、在城门焦急等候的墨罕和赤枭,看到这支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队伍,眼眶瞬间红了。“快!随我来!”墨罕二话不说,调转马头在前引路。
沉重的马蹄踏在石洲城空旷冰冷的街道上,发出空洞而急促的回响,惊散了寥寥无几的行人。队伍旋风般卷过街道,直奔左谷蠡王府邸。
王府大门洞开,顾远高大的身影如同磐石般矗立在门前的风雪中。他披着一件玄色大氅,肩头落满了雪,却浑然不觉。当看到那支疲惫不堪却杀气腾腾的队伍冲进府门,尤其是看到被搀扶下马、几乎站立不稳的田泽生时,顾远眼中那积郁了十几天的沉重阴霾,终于被一道名为“生”的亮光狠狠劈开!
他甚至没有看旁边的萧斡里剌一眼,一个箭步冲上前,在田泽生双脚落地的瞬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惊愕的动作——这位契丹的左谷蠡王,草原上威名赫赫的枭雄,竟然对着一个风尘仆仆、地位低微的医者,深深地弯下了腰,行了一个近乎卑微的、恳求的契丹重礼!
“田先生!”顾远的声音沙哑而急迫,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颤抖,“内子乔氏,命悬一线!腹中双胎,一危一殆!顾远身家性命,尽托于先生之手!万望先生施展回春妙手,救我妻儿!顾远此生,铭感五内,永世不忘!”他抬起头,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近乎绝望的哀求与期盼,那目光,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田泽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礼惊得一愣,连日奔波的眩晕感似乎都被冲散了几分。他看向顾远,这位金牧雅拉(契丹语:管事的)传说中的羽陵族长、左谷蠡王,此刻脸上毫无枭雄的威严,只有深重的疲惫、满眼的血丝和刻骨的焦虑。那眼神里的重量,让田泽生心头一震。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浑身的酸痛,抬手虚扶了一下顾远的手臂,声音虽然虚弱却异常清晰坚定:“族长不必如此!医者本分,救人要紧!病人在何处?快带我去!” 没有任何客套,没有任何迟疑,直奔主题。
“好!先生随我来!”顾远猛地直起身,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亮,一把抓住田泽生冻得僵硬的手臂,几乎是拖着他,转身就朝府邸深处冲去。墨罕等人立刻跟上。
被彻底晾在原地的萧斡里剌和他带来的两百王庭铁骑,面面相觑。萧斡里剌看着顾远那完全失态、近乎慌乱的背影,看着他紧紧抓着那个医者手臂的急切姿态,又想起一路行来乞答孙乙涵和田泽生那不顾生死的疯狂赶路……他冷硬如石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震动。难道……真的只是为了一个女人?
“萧将军,请随我来,厢房已备好热水饭食。”银兰清冷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打破了这片刻的凝滞。
萧斡里剌猛地回神,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恢复了王庭将领的威严,沉声道:“有劳。另外,烦请安排一个视野开阔、安静些的地方,本将需要立刻向德光王子禀报行程。”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顾远和田泽生消失的方向,那里,正传来内院骤然加重的慌乱人声。
暖阁内室的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又像是绷紧到极致的弓弦,随时会断裂。
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混合着苦涩的药味,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口鼻之间。炭火在铜盆里发出噼啪的微响,却驱不散那股刺骨的寒意。
乔清洛躺在厚厚的锦褥上,脸色是那种失血过多的、近乎透明的惨白。汗水浸透了她的鬓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和脸颊。她的呼吸微弱而急促,胸膛的起伏几乎微不可察。高高隆起的腹部,此刻呈现出一种不祥的僵硬轮廓,那巨大的弧度下,生命的搏动似乎正在悄然流逝。身下的被褥,暗红的血渍如同狰狞的毒花,无声地蔓延开来,刺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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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郎中和王产婆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脸上是混合着恐惧和绝望的死灰。王产婆一遍遍徒劳地试图揉按那僵硬的腹部,声音带着哭腔:“不行……不行了……宫缩完全停了……下面还在渗血……这……这怕是……” 她不敢说出那个词。
刘郎中抖着手给乔清洛灌参汤,大半都顺着她无力的嘴角流了出来,染红了颈边的衣襟。他绝望地摇着头:“气血两脱……脉象……脉象几乎摸不到了……神仙……神仙难救啊……”
就在这时,厚重的门帘被猛地掀开,一股凛冽的风雪寒气卷入,瞬间又被室内的血腥和药味吞没。
顾远几乎是半拖着田泽生冲了进来。
“先生!快!”顾远的声音嘶哑破裂,将田泽生猛地推到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