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真万确!王子的命令都发出去了!派了萧斡里剌带两百铁鹞子护送!”答话的是大将萧敌鲁,他撕咬下一块羊肉,嚼得啧啧有声,“啧,真是想不通!他顾远,左谷蠡王!手握两部精锐,连王子都高看一眼,说他是未来南征的先锋利刃!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草原上最烈的胭脂马,中原江南最柔的大家闺秀,还不是任他挑选?为了一个难产的汉女……至于吗?搞得如此兴师动众,颜面何存?”
“颜面?”旁边一个年长些的贵族耶律老古灌了一口马奶酒,摇摇头,带着几分过来人的唏嘘,“你们这些年轻人懂什么?情之一字,最是磨人!那顾远我见过几面,眼神狠厉得像头孤狼。可王子说他看那汉女的眼神……啧,就像草原上的公狼护着唯一的母狼崽!听说那汉女给他生过儿子,现在又怀了双胎……这骨血相连,怕是真入了魔了。”
“入魔?”耶律迭里嗤笑一声,“我看是愚蠢!为了一个女人,还是汉女,调动心腹精锐千里奔波,把软肋暴露无遗!更主动让王庭派人盯着!这不是授人以柄吗?万一那女人还是没保住,他岂不是人财两空,还白白让王子捏住了把柄?智者不为也!”
“话也不能这么说,”萧敌鲁抹了抹嘴上的油,“王子不也准了吗?还派了萧斡里剌去。我看王子看中的,就是他这份‘愚蠢’的重情!一个重情的人,只要拿捏住他的情,就好控制。总比那些心思深沉、毫无破绽的家伙强!再说了,”他压低声音,“王子不是一直想彻底收服顾远,让他死心塌地为王庭卖命吗?这次若真救了他老婆孩子,那就是天大的恩情!他顾远那么重情义,以后还不得给王子当牛做马?”
众人闻言,沉默片刻,似乎觉得有几分道理,但脸上的惊诧和不解并未完全消散。在他们根深蒂固的观念里,英雄豪杰,当以霸业为重,女人如衣服,子嗣固然重要,但也不该为此乱了方寸,更不该将弱点如此赤裸地暴露在主君面前。顾远的行为,在他们看来,充满了不可理喻的疯狂和难以理解的情深。
“罢了罢了,”耶律老古摆摆手,“王子自有决断。我们就等着看萧斡里剌传回的消息吧。若那汉女真死了,顾远会如何?若救活了……嘿,这草原上,怕是要多一个被情字拴得死死的左谷蠡王了!只是这情字……是蜜糖,也是枷锁啊!”
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众人复杂各异的神情。对顾远这份惊世骇俗的“情深”,契丹的贵族们,终究是难以共情,只觉匪夷所思,却又隐隐感到一丝被触动的异样。而在石洲,命运的齿轮,正随着乞答孙乙涵和田泽生那支混杂着希望与监视的队伍,在风雪中疯狂转动。
当夜乔清洛晕倒的凶险靠着刘郎中,艰难撑过。接下来的日子,时间在顾远眼中被拉长、扭曲。暖阁成了他全部的世界,而这个世界每时每刻都弥漫着药味和无声的惊涛骇浪。
乔清洛的肚子仿佛成了两个不安灵魂的角斗场。胎动变得越发诡异而猛烈。有时是长时间的沉寂,死寂得让顾远心胆俱裂,忍不住要将耳朵贴上去倾听那微弱的心跳;有时又毫无征兆地剧烈翻滚起来,隔着薄薄的衣衫,能看到清晰的凸起和游移,像有拳头在里面凶狠地捶打、脚在里面绝望地蹬踹。每一次剧烈的胎动,都伴随着乔清洛骤然惨白的脸色和压抑不住的痛呼。
“呃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在深夜骤然响起,划破了暖阁死寂的空气。
顾远几乎是直接从榻边的矮凳上弹了起来。只见乔清洛整个人痛苦地弓起了身子,双手死死抓住身下的锦褥,指节因为用力而扭曲发白。豆大的冷汗瞬间布满了她苍白的额头和脖颈,身体像秋风中的落叶般剧烈地颤抖。
“清洛!”顾远扑到榻边,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胸腔。他一把抓住她冰凉湿滑的手,那刺骨的寒意让他浑身一颤。
“痛……好痛……夫君……”乔清洛的声音破碎不成调,泪水混合着汗水滚落,“下面……下面好像……有东西流出来……”她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那是濒临深渊的绝望。
“夫人见红了!”一直守在旁边的王产婆掀开被角看了一眼,脸色也瞬间煞白,声音都变了调,“快!刘郎中!快拿固元止血汤来!参片!快给夫人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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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阁内外瞬间陷入一片混乱。脚步声、呼喊声、器皿碰撞声交织在一起。银兰端着药碗的手都在抖,滚烫的药汁溅出几滴,落在她的手背上也浑然不觉。刘郎中颤抖着手搭上乔清洛的手腕,眉头拧成了死结,不住地摇头:“脉象……乱极了……滑而无力……险啊……太险了……”
顾远紧紧握着乔清洛的手,感觉那纤细的手指在自己掌中无力地抽搐着。他看着她痛苦扭曲的面容,听着她压抑的呻吟,一股灭顶的绝望和暴戾之气猛地冲上头顶。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如同噬人的猛兽,死死盯住忙乱的刘郎中和王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