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乞殿下体察臣下濒死哀鸣之心!允准所请!并祈殿下,为安臣心,亦为示汗庭对臣下之关切,可否另遣一队精干王庭亲卫,名义上‘协同护送’,实则沿途监察护卫,以防宵小作祟,亦使殿下随时知晓行程安危?臣之心,赤诚可昭日月,绝无半分异念!急盼恩准!臣顾远,泣血百拜,叩首再叩首!”
这封奏书,字字泣血,句句锥心,极尽渲染乔清洛危在旦夕的惨状和自己内心的绝望无助,将私情巧妙地与“维系汉地人心”的政治意义捆绑,最后以毒誓效忠和主动请求“监察”的姿态,展现最大的“坦荡”与“忠诚”。这是顾远在绝望中能想到的、唯一可能打动多疑的耶律德光、并换取其支持和快速通道的办法。
两封书信,一封比一封更重,带着顾远全部的希望和身家性命,被何佳俊以最快的速度密封好。两只最神骏的海东青,背负着石洲城左谷蠡王府邸内沉甸甸的生死祈望与政治博弈,在铅灰色的低垂天幕下,如两道黑色的闪电,一西一北,撕裂凛冽的寒风,振翅而去。
千里之外的契丹王庭,牙帐之内炭火熊熊,驱散着塞外的严寒,却驱不散权力核心处无形的角力。
年轻的王子耶律德光,身披华丽的貂裘,坐在铺着白虎皮的胡床上,眉头紧锁。他手中正握着顾远那封字字泣血、墨迹仿佛还带着石洲寒气的奏书。信纸在他指尖微微颤动。
“父汗,”耶律德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疑,看向坐在主位、面容沉毅如岩石的耶律阿保机,“顾远此信……情辞恳切,指天誓日。他请求派兵护送一个女真族医,火速去石洲救他难产的汉妻。”
阿保机缓缓抬起眼,那双深邃如草原夜空的眼睛里,闪烁着锐利光芒。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接过信,目光沉稳地扫过那些力透纸背、饱含血泪的文字。帐内只有炭火噼啪的声响和羊油灯芯燃烧的细微滋滋声。
半晌,阿保机放下信,低沉的声音在帐内响起,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平静:“双胎危症……石洲名医束手……女真神医……千里驰援……”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耶律德光,“德光,你以为如何?”
耶律德光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胡床扶手上敲击着,显示出内心的不平静:“父汗,顾远此人,鹰视狼顾,绝非池中之物。你也看到了,他羽陵、古日连两部恢复之速,远超预期。其麾下墨罕、乞答孙乙涵等人,皆悍勇忠贞。此人用好了,是开疆拓土、问鼎中原的一柄利刃;若失控……”他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便是心腹大患!他此刻为救妻如此疯狂,调遣心腹精锐远赴石洲,焉知不是借机调动兵马,另有图谋?或是想将这所谓‘神医’安插在石洲,培植私人势力?”
阿保机微微颔首,显然也有此虑。他沉默片刻,缓缓道:“情之一字,可令人智昏,亦可令人爆发出不可思议之力。顾远信中哀恸绝望,不似作伪。他主动请求王庭派人‘协同护送’,名为监察,实则是向我们表明他无二心,行程坦荡。此乃以退为进,也是他唯一的生路。”
他看着儿子:“德光,我们正需用人之际。称帝在即,南面晋、梁、岐诸王并立,幽燕之地,石洲位置紧要。顾远在中原汉人,尤其是石洲中素有威望,他若因妻儿之死而心生怨怼,甚至……铤而走险,于我大业不利。反之,若救得其妻儿,他感念王庭恩德,那毒誓便是捆住这头苍鹰最结实的绳索!一个重情重义、又有致命弱点握在我们手中的顾远,比一个无牵无挂、心思难测的顾远,要好用得多。”
耶律德光眼中精光闪烁,父汗的话点醒了他。是啊,一个为妻儿可以放弃尊严、行重礼求医的枭雄,他的软肋是如此清晰可见!控制了他的软肋,就等于控制了他!
“父汗英明!”耶律德光心中疑虑稍减,但多疑的本性让他立刻想到了执行细节,“既如此,儿臣即刻准他所请!令萧斡里剌率两百王庭铁鹞子精锐,与乞答孙乙涵百人队同行!名义上协同护送神医,确保路途安全畅通。实则是严密监视顾远部众动向,沿途记录一切细节,随时飞鹰禀报!更要盯紧那个田泽生,看他是否真有其能,还是顾远杜撰的棋子!”
阿保机满意地点点头:“善。告诉萧斡里剌,眼睛放亮些。若顾远真心救妻,便助他一臂之力,结下这份恩情。若有异动……”他眼中寒光一闪,未尽之意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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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臣明白!”耶律德光立刻召来心腹,口述命令。很快,一只携带王庭命令的海东青冲天而起,飞向羽陵部族的方向。
顾远的奏请和王庭的回复,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在王庭贵族圈子里激起了不小的涟漪。
牙帐外不远处的篝火旁,几位耶律德光的核心部将和亲近贵族正烤着羊肉,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那个羽陵部的族长顾远,为了他那个汉人老婆难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