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铁骑破风而行,直掠数百里,奔至天都西道。
马蹄翻雪,披风猎猎,道旁却寂无一影。
高坡之上,许文山勒马而立,寒光映面,眉如锋刃。
“斥候!”他一声暴喝。
数骑应声而至,一名青袍探子疾报:“禀将军,三路查探,无车辙,无马痕——仿佛黑车凭空消失。”
“不对……”许文山目光沉如寒潭,“才出城,怎可能瞬间无踪?除非——有人干扰了我们的视线。”
“将军!”副将疾驰奔至,几乎翻身落马,急道:“东溪折道——雪痕断线!”
许文山目光骤寒,刀鞘“锵”然半开。
“说清楚。”
“车辙至崖口戛然而止,崖下却见数枚反向马痕,向南!”
副将从怀中取出黑色鬃毛与破裂漆片,“还发现这些——似是拖行后遗留。”
许文山不语,飞步踏雪至崖前,俯身一拂——草雪翻卷,血痕麻布若隐若现。
他眼神一凛,低声咬牙:“果然是一个障眼法……故意布线引我北追,实则早已折返。”
副将倒吸冷气:“如此心计,怕是早有预谋。”
许文山缓缓起身,寒风扑面,他眼中杀意未减,反而更盛。
“他们不是要快逃,而是要——我们彻底看不见。”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肯定不止一线假线索,前方很可能还有接应的大军。这是一次精密的接应计划。”
他陡然拔剑,指向夜空,怒声喝令:
“全军听令——前路有诈者,杀!假令拦阻者,杀!一切阻我者,皆杀!!”
狂风卷甲,战意如潮。
许文山翻身上马,冷声低语:“既然她要设局……那就让我们,直接入局。”
——
慕容冰归府之时,已是破晓。
晨光微起,丹阳城的街巷尚未苏醒,慕容府却早已震动四起。
她自铁骑阵中翻身下马,甲胄未卸、霞衣未整,靴底雪泥尚湿,一步不停直入王府。
行至东廊,她忽而顿足。
晨光穿过廊檐缝隙,落在一枚垂挂柱下的金丝襟带上。
昨夜,正是他亲手解下,为她束于喜服之上。
此刻,那金线随风微摆,仿佛他仍站在堂中,低声笑问:“冰儿,累吗?”
她下意识伸手,却终究没能握住。
指尖一空,风却带着那道金光滑入指缝,如握不住的温柔。
她眼眶泛起一阵潮热,强行闭了闭眼。
这一刻,她想哭,想叫,想将那昨夜的承诺从风里再追回来。
但终究,她只是深吸一口气,把一切翻涌压入心底。
“我没时间伤心。”
“夫君把南北两境交给了我。我一定将它守好,等他归来时,一切如今。”
她转身,踏入正堂,一步未歇,冷声道:“传令。”
“昨夜惊扰,萧王受惊后旧疾复发,需静养调息。”
“即日起,小院闭门静养三旬,除内务医正,余者不得擅入。”
“所有军政要务,由本宫暂代署印。宴后诸礼,悉交内院礼司分批回复,外宾入府一律缓期。”
她步步前行,声音一寸寸冷下去:
“自此刻起,府中禁言——闲言不止者,逐出王府,终身不得再入南北两境。!”
“走漏消息,杀无赦!”
厅中众人皆是一震,大管事迟疑出列,低声道:“王妃,若隐瞒……恐惹外议……”
她猛然回身,目光如刀锋破雪,劈面而来。“萧王的生死,要由他们来评议?”
“若萧王真有闪失——你我这些人,还配活在这王府门下?”
那人脸色骤变,话音未落,便已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属下知罪!”
她冷眼一扫,沉声喝道:“老齐。”
“在。”
“抓一个人。”
“明白。”老齐身形一闪,从西侧厅中拖出一人。
正是前夜灯油铺中小吏,今晨被擒归,身上藏有一卷旧账册,册中多处被涂改,灯芯更换记录混乱残缺。
慕容冰目光一落,眸光寒如霜。
“灯司册卷何在?”她冷声问。
老齐呈上名册:“此人今晨擅离职司,且藏匿账簿,疑有勾连。”
慕容冰未再追问,只缓缓摘下一枚发簪,于手中摩挲片刻。
随手掷入阶下,发簪入石铿然作响。
“将他嘴封三日,问清他究竟与谁往来,账簿上涂改了谁的名。”
“不是重刑,是重责——但若证据属实,削籍发监。”
她一字一句,冷而不怒,却自带威严,“此例开出,叫府中上下都明白——本宫治事,有理有据;但藏奸护谎者,便无半分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