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冰立于堂前残灯之间,背脊挺直,声音却宛如从霜雪中透出,冷而清晰。
众人一震。
她的目光沉沉,望向那尚未燃尽的残烛、破碎的玉扣、以及黑暗中早已失控的夜局,眸中寒光与恨意悄然交织。
“能同时收买灯司、内务、粮监三部,控制整个丹阳城的。还能让‘无面’孤注一掷,甘愿以命为棋……”
“能设这般棋局的,整个大梁朝廷,只此一人——摄政皇妃,林婉柔。”
四座皆静,众将心头一紧,脸色瞬变。
慕容冰轻吐一口气,话语却更锋利:“这几月天都诡事频起:多日不见她现身,但是军队却频繁调动,战事调停,朝局荒废……表面乱象,其实就是在‘扰视线’。”
“她在以天都为障,掩这一局。”
“她的目标,从来不是简单地除掉我们南北之势,而是——将夫君活捉,送至天都。”
“她不要一个‘叛王之死’,她要的是一纸‘王命裁断’的宣言。”
“要让满朝文武、四境封侯,亲眼看见:那位曾与她并肩而立、兵发北境的王——也得在她的秩序下伏法低头。”
“如此,她便可借‘天都之法’重塑朝纲,清洗异声,一笔勾销旧账,扶她所立、剪她所忌——洗牌天下,再无人敢言抗命。”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穿心,句句如刃。
杨林额角青筋微跳,低声骂道:“好一个林婉柔……竟能将局设到我们喜宴之夜,毫发无声!”
老齐冷哼:“她想用天都公审,杀我们这位萧王的名望——但若是活着到了天都,便由不得我们开口了。”
许文山抬眸望向黑夜,低声道:“那侍卫,是无面……但带人走的,不会只有他。”
慕容冰眼神如刀,断然开口:“不好,他们要出城!”
——
与此同时,西城门楼下。
寒月半悬,马蹄声自远而疾,一队黑衣驾车的铁骑疾驰如电,披风猎猎,车身无灯,马车通体漆黑,连车辕都裹上了黑绫,只在车头插着一面慕容家的金纹令旗,在夜色中飘摇若隐。
守门校尉聂三山正在更换城门哨簿,忽听远处传来急促辘辘之声,耳尖一动,抬眼看去,眉头顿时拧紧。
“深更半夜,哪家车队?”
他正欲传令拦截,忽有快骑从侧道狂奔而至,马未停人先翻身而下,将一封红头急报呈上:“聂校尉!传许将军命令,城门全部关闭!无令不得放行!”
聂三山接过急报一瞥,脸色陡变,正要下令关闭闸道,却听那黑车疾停,铁蹄齐落,车前一名黑甲骑士亮出令符,冷声喝道:
“慕容府家令,王妃夜出,开门!”
他心头一震,刚要开口追问,忽听“咔哒”一声轻响。
马车侧帘轻掀,一只纤细雪白的手从帘中探出,指尖如玉,随之露出半张清冷绝艳的面容,正是——慕容冰。
她眉目如霜,眼神淡漠如刀,轻轻一瞥,寒意凛然。
“还不开门!”她嗓音低缓,却直透骨髓,“你是要拦我?”
这一眼落下,聂三山只觉后背一凉。
虽他贵为守门军正,却也知道王妃贵重无比,尤其今晚还是她与萧王的大婚之夜。
她若执令而出——那就绝不是他能随意拦的。
但……新婚之夜出城,这其中必然有问题。
“王妃,深夜奔行,城门已下封令,小将……斗胆一问,王妃这是,要往何处?”
聂三山语气虽恭,却目光微凝,隐有迟疑。
他身旁一名副将低声靠近,眉头紧蹙,凑耳提醒:“将军,王妃……平日从不独行,更未曾不佩剑而夜行。”
“今晚……她也未带随侍。”
聂三山心头一震,正要开口再问,忽听车帘内一声冷笑传出。
紧接着,珠帘微掀,一张宛如冰雪雕刻的面容现于夜色,目光冷冽如刃。
“你想追随本宫,还是——质疑本宫?”
声音低而轻,却仿佛雷霆炸于聂三山耳边。
那目光仿佛能看穿人心,让他下意识躬身一拜,声音哑涩:“属下不敢!恭送王妃出行!”
他身后副将眼中仍有疑色,但已不敢言语。
沉重的闸门缓缓开启,铁链轰鸣,夜风扑面,黑车如影般滑入夜幕,转瞬没入城外山道之中。
——
片刻之后,西门再次迎来慕容冰。
聂三山见她,愣神一瞬,随即神色剧变,脱口惊叫:
“王妃……你……你又来了?!”
慕容冰闻言,整个人如被雷击,手中缰绳猛然一紧,座下战马顿时嘶鸣躁动。
她只觉心脏仿佛被冰水骤然灌满,胸口骤缩,几欲窒息,指尖一颤,几乎握不稳缰绳。
“又来?”她喃喃,声音低哑,一字一顿,“你刚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