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千里之外的天山北麓,早已是另一番景象 —— 衰草连天,枯木遍地,往日的生机被萧瑟取代。白日里太阳高悬时,尚有几分微薄的暖意;可到了夜晚,繁星缀满天宇之际,天地间便响起尖利的呼号,凛冽的寒风如刀似针,刮在人身上生疼,冬天已如期而至,将这片土地裹进彻骨的严寒中。
务涂谷东南的疏勒城,是一座依山而建的石头城。其东西两侧城墙直接凿在山崖上,无门可通;北墙大半也依托崖壁而筑,仅中间一小段架在不足十尺宽的山沟上,设有一道六尺宽的窄门,通向城外的深沟;唯有南墙立于平地,如同一道大坝横亘在两山之间。这座城池城墙坚固,地势险要,堪称易守难攻的要塞。
两个月前,大汉西域戊己校尉耿恭击退匈奴攻势后,当机立断从金蒲城转移至此,便是看中了这里的险固,打算凭城固守,等待援军。可城池虽坚,缺衣少食的困境却日益严峻。冬天降临后,士兵们渐渐陷入饥寒交迫的境地 —— 即便匈奴人不来攻城,恐怕也撑不了多久。耿恭看在眼里,急在心头。
一日,他召集军中行长以上的将官(竖爷和三恒因挖水有功,已升任此职)到住所议事。那是一间靠近北城墙的土屋,共三间:一间是耿恭的卧室,另两间相连,作为议事之所。
人员到齐后,耿恭开门见山:“车师后国的王后是汉人,深明大义,是可以依仗的人。先前亲汉的车师后王安得虽被匈奴所杀,该国迫于威势重新叛汉附匈,但只要能联络上王后,告知我们的处境,她绝不会见死不救。只是如今匈奴人屯驻车师后国,王族被严密监视,要见到王后,绝非易事。”
“将军,让我和三恒去吧。”竖爷想起了迪栾,站起身说道,“车师后国有一位我们的故人,或许能帮上忙。”
“两位有勇有谋,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耿恭闻言喜形于色,他与竖爷、三恒相处数日,早已见识过两人的本事,当即应道。
“将军,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竖爷见他应允,连忙说道。
“好!你们去准备一下,一刻钟后出发。”耿恭点头,“城外有匈奴探子,你们从地道出去。”
“这城里还有通城外的地道?”三恒忍不住插话,眼中满是惊讶。
“是的,这秘密没几人知晓,你们切记不可泄露。”耿恭看向三恒,笑着补充,“一刻钟后还来这里,石修会带你们走地道。”
房间里的众人跟着笑了起来,议事在笑声中结束,众人各自返回岗位。
一刻钟后,竖爷和三恒换上一身车师人的服饰,再次来到耿恭的住所。屋内,耿恭正与司马石修等候着他们。石修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身高逾八尺,看似眉清目秀、文弱无力,实则是久经沙场、杀敌无数的勇武之士。
两人跟着耿恭和石修走进卧室,房门随即关上。耿恭走到里墙的床边,掀开铺着的草甸,又抽出腰间铁剑,在床板正中间某处轻轻一撬,一块三尺见方的床板应声掀起,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跟我来。”石修朝竖爷和三恒招了招手,率先走向洞口旁。
竖爷和三恒与耿恭简单道别后,便跟着石修钻进了床板下的洞中。
进入洞中后,石修点燃了别在腰间的火把,火光瞬间驱散了黑暗。几人顺着火把的光亮走下一段阶梯,来到一条长长的甬道中。沿着甬道往前穿行约一刻多钟,一段向上的阶梯出现在眼前。石修走在最前面,竖爷和三恒紧随其后,三人沿着阶梯向上攀爬,不多时便到了阶梯尽头 —— 一块木板的下方。石修熄灭火把放在脚边,伸手轻轻推了推头顶的木板,只听一声轻微的“吱呀”声,木板被推开一道缝隙,洞外的光亮随即涌了进来。
石修示意两人在下面稍等,他猫着腰钻出洞口,片刻后便探进头来,朝洞内招了招手。竖爷和三恒赶忙学着他的样子,猫腰钻出地洞。
洞外是一片树林,坐落在疏勒城西北不远处的山坡上。时值初冬,林中的雪松却仿佛无视季节的更迭,依旧满身青绿,与春日里的模样别无二致。
石修向两人指明了务涂谷的方位,又叮嘱他们离开前要用地上的枯枝败叶盖好地洞的木板,随后便转身返回了洞中。竖爷和三恒按照嘱咐遮盖好洞口,确认看不出丝毫痕迹后,才朝着务涂谷的方向快步奔去。
中午时分,两人翻越过五六座高低错落的山峰,终于进入了务涂谷。这处山谷东、南、西三面环山,南边虽有一个隘口,却极其狭窄,唯有北边是宽敞的谷口。谷中有两条较宽的河流,它们是谷中所有溪流的源头,一条从东南方向流向西北,另一条从西南方向流向东北,在谷中正中的位置交汇成一条大河,朝着正北方的谷口奔流而去。车师后国的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