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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抚摸着那身崭新的、象征着无上荣耀的总兵官服,指尖感受到的,却是布料下那些早已愈合或仍在隐隐作痛的旧日伤疤的凹凸。
这锦绣前程,是无数同袍的尸骨堆砌而成。
然而,将军的铁甲尚未冷却,新的烽烟已在大地燃起。同治四年(1865年),纵横中原、来去如风的捻军已成清廷心腹大患。
更令朝廷震怒的是,被视为国之干城的湘军,在太平天国平定后,竟因种种猜忌和裁撤措施,几近瓦解。
当朝廷急调曾国藩北上督师剿捻时,这位湘军统帅愕然发现,自己竟已无可用之兵!环顾麾下,昔日百战精锐星散,帐前冷落。
焦灼之际,曾国藩的目光投向了那些尚未被完全裁撤、仍保留着部分骨干的老湘营余部。
老湘营,这支由王錱、张运兰等人一手锻造、在江西、安徽等地历经血战磨砺出来的劲旅,其坚韧和战斗力在湘军内部有口皆碑。
一道急令飞驰肃州:着甘肃肃州镇总兵刘松山,即刻整顿肃州防务,移交印信,火速率所部老湘营精锐北上,归曾大帅节制,剿办捻匪!
接到军令的那一刻,刘松山正站在肃州城高耸的城楼上,眺望着西北苍茫的戈壁。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肃州总兵,一方诸侯,位高权重。而北上剿捻,面对的是飘忽不定、凶悍狡诈的捻军骑兵,前途未卜,生死难料。
但他没有丝毫犹豫。老湘营的旗号,曾大帅的召唤,于他而言,是比官位更重的责任和使命。
他迅速交割印信,从麾下和肃州驻军中挑选出最精锐、最富实战经验的两千余名老兵,重新打起那面浸染过无数血火的老湘营战旗,星夜兼程,挥师东进!
再次见到曾国藩,是在河南周家口的大营。
昔日名震天下的湘军统帅,如今两鬓染霜,眉宇间带着深深的疲惫和忧虑。当他看到风尘仆仆、甲胄鲜明的刘松山带着一支军容整肃、杀气内敛的老湘营劲旅出现在辕门外时,那双阅尽沧桑的眼中,陡然爆发出久违的光彩。
“松山!”曾国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他快步上前,竟不顾身份,紧紧握住了刘松山那布满老茧、骨节粗大的双手。
“来得及时!来得及时啊!国家板荡,正需忠勇之士!老湘营威名,老夫久仰!今日得见,军容之盛,名不虚传!” 他用力拍了拍刘松山的臂膀,目光扫过刘松山身后那些虽然面带长途跋涉的疲惫,但眼神锐利、腰杆挺直的将士,感慨万千:“此真乃百战劲旅!松山,剿捻平乱,拱卫社稷之重担,老夫就托付于你和老湘营了!望尔等再展雄风,荡涤妖氛!”
刘松山单膝跪地,甲叶铿锵作响,声音洪亮而坚定:“大帅知遇之恩,松山与老湘营将士,万死难报!剿灭捻匪,保境安民,卑职等必效死力,绝不负大帅重托!不负老湘营旗号!”
这一刻,他不再是独镇一方的肃州总兵,而是重新找回了那个在血火中搏杀、与袍泽同生共死的老湘营营官的身份。
他的脊梁,为这面旗帜而挺直;他的刀锋,为这支劲旅而淬炼。
从此,刘松山和他统率的老湘营,成为了曾国藩剿捻战场上最锋利、最坚韧的一把尖刀。
同治七年(1868年),决定性的时刻到来。清廷调集重兵,将西捻军最后的主力,围困在山东境内黄河、运河、徒骇河之间的狭窄三角地带。
这里河网纵横,地势低洼,不利于捻军赖以生存的骑兵机动。
最后的决战,在酷热的八月打响。
刘松山的老湘营,被部署在徒骇河防线的一个关键渡口——高家渡。
这里是捻军试图向北突围撕开缺口的必经之路。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数万陷入绝境的捻军,如同疯狂的困兽,在首领张宗禹的亲自督战下,一波接着一波,不计伤亡地向高家渡的清军阵地发起亡命冲击。
马蹄声震得大地颤抖,刀矛如林,箭矢蔽空。
简陋的土木防线在巨大的冲击下摇摇欲坠。
“顶住!死也要给老子钉在这里!”刘松山的声音已经吼得完全嘶哑,他站在最前沿的一道矮墙后,手中的腰刀早已砍得卷刃,身上崭新的总兵官服被硝烟、汗水和敌人的血污浸染得看不出本来颜色。
他亲眼看到一个又一个跟随他多年的老兄弟,在击退一波敌人后,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下一波汹涌而来的骑兵洪流吞没。
惨叫声、马嘶声、兵刃撞击声响彻云霄。老湘营的阵地如同惊涛骇浪中的礁石,一次次被淹没,又一次次顽强地显露出来。
最危急的时刻,一股精锐的捻军骑兵,在一个悍勇头目的带领下,竟突破了老湘营左翼的薄弱环节,如一把尖刀直插中军!
眼看阵线即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