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兰珍一案,虽未坐实与教堂直接勾连,但教民涉案颇多,百姓已是不信官府了!”
刘杰的声音嘶哑,透着深深的无力。
陈钦长叹一声:“刘明府,你我何尝不知?可丰大业那厮……”
他压低声音,带着愤懑,“傲慢至极!昨日我去交涉,他只一句‘教堂之事,不容尔等置喙’,便挥手赶人!这烫手山芋,崇厚大人不在,叫我如何是好?”
正说着,衙门外隐约传来喧哗声,初如闷雷,继而清晰可辨,是无数人汇聚的怒吼:“交出拐子!烧了鬼堂!”
声浪一阵高过一阵,拍打着衙门的朱漆大门。陈钦和刘杰的脸色瞬间煞白。
几乎在衙门外人声鼎沸的同时,法国领事馆内,丰大业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
他穿着笔挺的领事礼服,金质的双排扣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冷硬的光。
汗水顺着他高耸的颧骨流下,他却浑然不觉,只在铺着波斯地毯的房间里焦躁地踱步。
秘书西蒙垂手立在一旁,脸色同样难看。
“这些肮脏的支那猪!这些无能的清国官吏!”丰大业猛地停下,一拳砸在厚重的橡木桌上,震得桌上的银质墨水台跳了起来。
“仁慈堂是上帝仁慈的象征!他们竟敢用最污秽的谣言玷污!还有那些暴民,竟敢包围领事馆,这是对大法兰西的侮辱!是宣战!”
他抓起桌上擦得锃亮的左轮手枪,熟练地检查了一下弹巢,冰冷的金属触感似乎给了他一丝扭曲的镇定。
“西蒙!备马!不,我们走过去!我要亲自去问问那个姓陈的,他脑袋里装的是不是浆糊!他是不是忘了大沽口的炮舰!”
“领事先生,外面情况非常危险!”西蒙试图劝阻,声音带着颤抖,“暴民的情绪已经完全失控,我们……”
“危险?”丰大业猛地转过身,蓝色的眼珠里燃烧着疯狂的火。
“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危险!法兰西的尊严,不容挑衅!”
他一把推开试图阻拦的西蒙,大步流星地冲出领事馆,腰间的手枪皮套随着他剧烈的步伐拍打着大腿。
西蒙无奈,只得抓起自己的帽子,快步跟上。
领事馆厚重的木门在他们身后“砰”地关上,隔绝了最后一丝凉意,将他们彻底投入了天津六月正午那充满敌意的、滚烫的熔炉之中。
丰大业和西蒙的身影一出现在通往通商衙门的街道上,立刻像水滴落入了滚油。
沿途的百姓先是惊愕地避让,随即认出这个趾高气扬、面色铁青的洋人正是谣传中“吃小孩”的洋官头子,恐惧迅速被汹涌的怒火取代。
“看!丰大业!就是这洋鬼子!”
“他还敢出来?打死他!”
“洋狗!滚出天津卫!”
石块、烂菜叶开始从人群中飞出。西蒙紧张地护在丰大业侧前方,用身体阻挡着投掷物。
丰大业却昂着头,对周围的谩骂和攻击视若无睹,嘴角甚至挂着一丝轻蔑的冷笑,右手始终按在腰间的枪柄上。
他眼中只有前方那座象征清国权力的衙门,他要将怒火倾泻在那个无能的官员头上。
衙门前的守卫早已被汹涌的人潮冲散。丰大业如入无人之境,粗暴地推开两个试图阻拦的衙役,径直闯入通商大臣衙门的前堂。
陈钦和刘杰刚被外面的喧嚣惊动,正欲派人查看,就见丰大业像一阵裹挟着雷霆的飓风闯了进来。
他礼服笔挺,但头发有些散乱,脸上带着赶路的潮红和无法遏制的暴怒。
“陈钦!”丰大业无视了所有礼数,咆哮声震得大堂嗡嗡作响,“看看你治下的暴民!他们包围领事馆,威胁法兰西公民!
这就是你们清国的待客之道?这就是你们对条约的尊重?你,还有你!”
他猛地指向刘杰,“你们这些无能的废物!是你们纵容了这些暴徒!你们在挑衅法兰西帝国!”
陈钦强压着惊惧和屈辱,拱手道:“丰领事息怒!外面情势失控,本官已竭力弹压……”
“弹压?你的弹压就是让暴民堵在我的门口吗?”
丰大业猛地向前一步,几乎要戳到陈钦的鼻子,“我警告你!立刻!马上!派兵驱散暴民!
否则,一切后果由你承担!大沽口的炮舰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后悔!”他的唾沫星子喷了陈钦一脸。
刘杰见状,上前一步试图缓和:“领事大人,请冷静!民众激愤事出有因,育婴堂和拐卖案……”
“住口!”丰大业猛地转向刘杰,眼中凶光毕露,“这里没有你这条小杂鱼说话的份!
你们都是一丘之貉!包庇暴民,污蔑教会!你们是在找死!”
极致的愤怒和羞辱感冲垮了丰大业仅存的理智。
在刘杰话音未落之际,他猛地拔出了腰间的左轮手枪!
那闪亮的象牙枪柄在昏暗的大堂里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