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剿捻的,是李鸿章!而你们这些湘军老狗……”刘二狗脸上露出极度快意的残忍笑容,“早就被李鸿章当成了碍眼的绊脚石!他巴不得借我们的刀,把你们这些老骨头,一根根、一根根地都剔干净!懂吗?蠢货!你今日死在这里,你那李中堂,怕是做梦都要笑醒!还指望他来给你报仇?哈哈哈!”
如同九天惊雷在头顶炸响!彭毓橘浑身剧震,那双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眼睛,瞬间被难以置信的惊愕和彻骨的冰寒所覆盖!
曾国藩被撤职?李鸿章……借刀杀人?刘二狗那残忍快意的狞笑,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他最后的信念。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哇”地一声,一大口鲜血狂喷而出!
不是内伤,是那积郁在胸中、被这残酷真相彻底击碎的、支撑着他全部精神的支柱轰然倒塌带来的心胆俱裂!
看着彭毓橘瞬间惨白如纸、口喷鲜血的绝望模样,刘二狗和他周围的捻军爆发出更加肆意的狂笑。
“哈哈哈!狗官!死到临头,明白了吧?没人会记得你这条老狗!”
刘二狗狠狠一脚踹在彭毓橘胸口,将他踢得翻滚出去,随即直起身,眼中凶光毕露,厉声嘶吼,声音穿透整个河滩:
“湘军老狗!血债血偿!来啊!给老子——五马伺候!”
最后的命令如同丧钟敲响!早已准备好的五匹最为健壮暴躁的烈马被牵到了空地中央。
每匹马的马鞍后,都牢牢系着一根粗如儿臂、浸透了桐油的牛筋索。
五根绳索的另一端,被几个膀大腰圆的捻军力士,狞笑着、粗暴地分别套在了彭毓橘的脖颈和四肢上!
绳索深深勒进皮肉,几乎要嵌入骨头!
彭毓橘被强行拖拽着,摆成了一个扭曲的“大”字,仰面躺在冰冷的泥地上。天空是刺眼的、无边无际的惨白,没有一丝云彩。
剧痛早已麻木,巨大的屈辱和那被背叛的冰冷真相,像寒冰一样冻结了他的心脏和血液。
他最后的目光,没有看那些狂笑的敌人,没有看狰狞的马匹,而是死死地、死死地投向西北方——那是湖南的方向。
是荷叶塘的方向……紫藤花……该开了吧?
那甜腻的香气……妻子温柔的笑靥……小儿子举着纸鸢奔跑的身影……都模糊了,像隔着一层永远无法穿透的水雾。
“驾——!”“驾——!”“驾——!”
五名骑手同时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手中的长鞭狠狠抽打在坐骑的臀部!
鞭梢发出撕裂空气的爆响!
五匹烈马吃痛,猛地扬蹄,发出凄厉的长嘶!
强大的、方向截然相反的恐怖力量,瞬间通过五根绷紧到极限的牛筋索,狠狠作用在彭毓橘的躯体之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呃啊——!”一声非人的、凄厉到无法形容的惨嚎,从彭毓橘扭曲的喉咙深处迸发出来!
那声音尖锐地撕裂了狂笑的喧嚣,带着灵魂被活生生扯碎的极致痛苦,瞬间刺穿了在场每一个捻军士卒的耳膜!
几个离得近的年轻捻卒,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眼中掠过一丝本能的惊惧。
紧接着,是令人牙酸的、沉闷的、筋肉骨骼被强行撕裂的恐怖声响!
噗嗤!喀嚓!嗤啦!
血雾,浓稠得如同泼洒的颜料,在惨白的阳光下骤然炸开!
喷溅出数丈之远!染红了马匹的皮毛,染红了捻军的衣甲,染红了河滩冰冷的卵石和泥泞的土地!
五匹受惊的烈马,拖着各自分得的、血淋淋的残躯断肢,在空旷的河滩上疯狂地、漫无目的地奔窜起来!
马蹄践踏着泥泞,甩动着血水和破碎的内脏,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拖曳着猩红的长长轨迹!
那颗须发戟张的头颅,被拖行了一段距离,最终滚落在泥泞里。
怒目圆睁,死死地瞪着西北的天空。嘴巴大张着,似乎还在无声地呐喊,凝固着生命最后一刻那撕裂苍穹的悲愤与不甘。
整个七里岗河滩,陷入了一片死寂。风似乎也停了。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如同粘稠的实体,沉甸甸地覆盖下来。
方才还在狂热喧嚣的捻军士卒们,此刻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脸上的狂笑、兴奋、残忍都凝固了,只剩下一种茫然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的空白。
他们呆呆地看着河滩上那几滩刺目的、还在微微抽搐的巨大血肉狼藉,看着那五匹拖着残躯狂奔嘶鸣的血马,看着泥泞中那颗怒目圆睁的头颅……
一种原始的、对生命被如此彻底毁灭的震撼,压过了胜利的狂喜。
刘二狗脸上的狞笑也僵住了。他下意识地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还带着温热的血点,看着指尖那抹刺目的猩红,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
他猛地转过身,不想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