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捉清妖大将!” “杀啊!”狂热的吼叫声震耳欲聋。
彭毓橘身边的亲兵如同暴风雨中的烛火,迅速熄灭。他们怒吼着,用血肉之躯死死护在彭毓橘身前,挥舞着刀剑,与数倍、数十倍于己的敌人疯狂搏杀。
刀剑撞击声、骨骼碎裂声、濒死的惨嚎声不绝于耳。
一个亲兵被数支长矛同时贯穿,依旧死死抱住一个捻卒的腰,张口咬向对方的咽喉;另一个亲兵被砍断了手臂,兀自用单臂挥舞着腰刀,直至被乱刀分尸……
彭毓橘目眦欲裂!他拔出佩刀,拄着地,拖着那条被弩箭贯穿、鲜血汩汩流淌的左腿,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战斗。
然而,更多的捻军步卒已经如狼似虎地扑到近前。
几把冰冷的钩镰枪同时钩住了他的甲胄和受伤的腿,狠狠一拉!
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重重摔倒在地。
紧接着,沉重的刀鞘、枪杆狠狠砸在他的头上、背上,彻底剥夺了他反抗的能力。
浓重的血腥味和汗臭味冲入鼻腔。他被几只粗暴的大手死死按住,绳索如同毒蛇般瞬间缠遍全身,勒进皮肉。
透过被鲜血模糊的视线,他最后看到的,是亲兵队长被乱刀砍倒前,那绝望而悲怆的眼神,以及更远处,那面在捻军狂潮中依旧不屈挥舞、直至被彻底撕碎的“湘”字残旗……
冰冷的河水,混杂着泥浆和血腥,一次次呛入彭毓橘的口鼻。
他像一件没有生命的货物,被粗暴地拖拽着,在河滩湿滑的卵石上摩擦前行。
粗糙的绳索深深勒进皮肉,每一次拖拽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左腿被弩箭贯穿的伤口更是如同在烙铁上灼烧。
意识在剧痛和窒息的边缘沉浮,耳边充斥着捻军士卒胜利的狂笑、粗野的谩骂和听不懂的方言俚语。
不知过了多久,拖拽终于停止。他被重重地掼在地上,坚硬的石子硌着骨头。
他艰难地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
眼前是一片被践踏得凌乱不堪的河滩空地。
四周密密麻麻围满了头裹红巾、面目狰狞的捻军士卒,他们手中的兵器还在滴着血,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兴奋和残忍。
空地中央,站着几个头目模样的人。为首一人,身材并不高大,却异常精悍,一身半旧的皮甲,脸上带着纵横交错的旧疤,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冰冷地钉在彭毓橘身上。
正是捻军鲁王任柱麾下最凶悍的先锋大将——黑旗旗主刘二狗。
“呸!”一个捻军小头目朝彭毓橘脸上狠狠啐了一口浓痰,带着血腥和烟草的恶臭,“狗官!睁开你的狗眼看看!
认得爷爷们是谁不?你们在丁家庙杀我兄弟,在曹州害我叔父!血债,今儿该还了!”
周围的捻军士卒立刻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怒吼:“杀了他!”“剐了他!”“给死去的弟兄报仇!”
声浪如同实质的锤子,狠狠撞击着彭毓橘的耳膜和胸膛。
他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嘴里的泥沙和血沫。
他抬起头,脸上血污混着泥土,狼狈不堪,然而那双眼睛,却在剧痛和绝境中,燃烧起一种近乎平静的火焰。
他没有看那唾骂的小头目,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死死盯住那个疤脸旗主刘二狗。
刘二狗抱着双臂,嘴角挂着一丝残忍的冷笑,缓缓踱步上前。
他走到彭毓橘面前,蹲下身,粗糙的手指像铁钳一样捏住彭毓橘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
“啧啧,瞧瞧,”刘二狗的声音嘶哑难听,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这不是鼎鼎大名的湘军悍将,彭军门么?曾国藩的表弟?怎么落得这般田地了?”
他手上用力,指甲几乎抠进彭毓橘下巴的皮肉里,“丁家庙你威风得很啊!坏了我家鲁王的好事,救走了刘铭传那狗贼!老子几百个好兄弟,都折在你手里!今天,落到我刘二狗手里,你说说,想怎么个死法?”他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周围的怒吼声再次高涨:“五马分尸!”“点天灯!”“千刀万剐!”
彭毓橘喉头滚动,猛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正啐在刘二狗的皮靴上。
他咧开嘴,牙齿被血染得猩红,竟然扯出一个近乎狰狞的笑容,声音因剧痛而嘶哑,却异常清晰:
“呸!乱臣贼子,跳梁小丑!要杀便杀!皱一下眉头,老子不算湘军好汉!今日我死,他日自有曾大帅、李中堂大军,踏平尔等巢穴,为我报仇雪恨!尔等,皆死无葬身之地!”
他最后的吼声,竟压过了周围的喧嚣。
“曾九帅?李中堂?”刘二狗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站起身,仰天狂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嘲讽。
“哈哈哈!彭军门,你他娘的还做着梦呢?”他猛地收住笑声,俯身死死盯着彭毓橘的眼睛,一字一顿,如同冰锥刺入心脏:
“告诉你!就在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