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普笔尖一顿,墨滴在奏折上晕开个小黑点。“陛下,韩将军手握京畿兵权多年,骤然调任恐生变故。”
“变故?”赵匡胤走到窗前,望着宫墙外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他能有什么变故?”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王彦升掀帘进来,脸上带着惊慌:“陛下,韩令坤将军在府中召集部将,说要……”
“说要什么?”赵匡胤转过身,烛火在他眼中跳动。
“说要清君侧,诛小人!”王彦升单膝跪地,声音发颤,“属下刚从他府外经过,听见甲胄碰撞声,恐怕……”
赵匡胤走到案前,拿起那枚玉斧在掌心掂量着。“赵普,拟旨。”他声音平静无波,“升韩令坤为侍中,赐黄金千两,明日起程前往郓州赴任。他麾下亲兵,全部调往岭南戍边。”
赵普飞快地写着,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王彦升抬头望着赵匡胤,只见他望着烛火出神,龙袍的阴影在墙上扭曲变形,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虎。
夜色渐浓,万岁殿的烛火亮到深夜。当太监们进来换烛时,看见案上的奏折堆积如山,而赵匡胤正对着一幅军事地图凝神细看,手指在汴梁城的位置重重一点,留下个淡淡的指印。
第三章 杯酒之间的刀光剑影
新朝的第一场雪来得比往年早,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落了整夜,把汴梁城裹得严严实实。清晨时分,宰相府的青石板路被扫出条窄窄的通道,赵普踩着薄雪走进宫门时,靴底的积雪咯吱作响。
万岁殿里暖意融融,赵匡胤正对着炭火盆烤着手,龙袍的下摆垂在炭火边,被热气熏得微微颤动。“陛下,”赵普捧着奏折躬身行礼,“各镇节度使的贺表都到齐了,只有昭义节度使李筠的奏折还没到。”
赵匡胤从炭盆上抬起手,掌心已被烤得通红。“李筠?”他指尖在案上轻轻叩着,“他在泽潞拥兵自重多年,怕是不服新朝。”
“要不要派兵……”
“不必。”赵匡胤打断他的话,目光望向窗外飘落的雪花,“明日在御花园摆宴,召慕容延钊、石守信他们来赏雪。”
赵普心里一动,低头应诺。退出殿门时,他看见王彦升正捧着一叠甲胄往偏殿走,甲片上的寒霜遇着暖意,正往下滴着水珠。
次日雪停,御花园的亭台楼阁都罩在皑皑白雪中,红梅在白雪映衬下开得格外娇艳。太监们在暖亭里摆开宴席,铜炉里燃着上好的银丝炭,把亭内烘得暖烘烘的。
石守信第一个到,他刚从北疆回来,脸上还带着风霜,见到赵匡胤连忙行礼:“陛下,北疆安稳,契丹人不敢南下。”
赵匡胤笑着扶起他:“有你在,朕自然放心。”他指着桌上的酒壶,“这是西域进贡的葡萄酒,尝尝。”
陆续有将领到来,慕容延钊、高怀德、王审琦……个个都是当年陈桥兵变的功臣,如今都身居高位。暖亭里很快热闹起来,酒盏碰撞声、说笑声混着炭火爆裂声,驱散了冬日的寒意。
酒过三巡,赵匡胤放下酒杯,望着窗外的雪景叹了口气。“诸位可知,”他声音带着几分疲惫,“朕近来总睡不安稳。”
石守信端着酒杯的手一顿:“陛下富有四海,还有什么烦心事?”
“这龙椅不好坐啊。”赵匡胤拿起酒壶给自己斟满,酒液在杯中晃出细碎的涟漪,“当年若不是诸位拥立,朕哪有今日?可夜夜梦见兵变之事,总怕哪天也有人把龙袍披到别人身上。”
暖亭里的喧闹瞬间消失,将领们面面相觑,额头渐渐渗出冷汗。慕容延钊猛地起身,单膝跪地:“陛下!臣等对朝廷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起来起来,”赵匡胤连忙扶起他,“朕知道诸位忠心。可你们手下的人呢?万一哪天他们贪图富贵,把黄袍加在你们身上,到时候你们是从还是不从?”
这话像块巨石投进湖面,将领们的脸色变得煞白。石守信“噗通”一声跪下,声音带着哭腔:“陛下!臣等愚钝,求陛下指条明路!”
赵匡胤扶起他,亲手为他斟上酒:“人生在世,不过图个富贵安稳。诸位跟着朕南征北战,也该享享清福了。不如把兵权交出来,朕赐你们良田美宅,金帛美女,咱们君臣相安,岂不美哉?”
暖亭里静得能听见炭火爆裂的声响。慕容延钊望着赵匡胤脸上温和的笑容,却觉得那笑容背后藏着刺骨的寒意。他咬了咬牙,摘下腰间的兵符双手奉上:“臣愿交出兵权!”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石守信、高怀德、王审琦……一个个将兵符放在桌上,兵符碰撞的脆响在暖亭里回荡。赵匡胤看着桌上整齐排列的兵符,端起酒杯:“好!诸位如此识大体,朕敬你们一杯!”
酒液入喉辛辣,石守信却品不出滋味。他望着窗外白雪覆盖的假山,忽然想起陈桥驿那晚的刀光,只觉得后颈一阵发凉。
宴席散后,将领们踩着薄雪离开御花园,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