帛书自燃后的焦糊味还未散尽,白芷的指尖已经按上腰间的因果镜残片。
那是半块月牙形的青铜镜,此刻正顺着她的血脉发烫——作为新一代守镜人,她能清晰感知到灰烬里残留的命运碎屑在躁动。
"等等。"她蹲下身,发梢扫过林宇手背,"有铭文。"
林宇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方才被风吹散的灰烬不知何时聚成细流,在石桌上蜿蜒出一行极小的古篆。
红黑交织的笔画像活物般蠕动,最末一个"城"字突然炸开,化作星点荧光。
白芷迅速摘下镜坠,残片在掌心翻转,镜面泛起水波似的涟漪。
荧光被吸进镜中,镜面浮现出扭曲的文字:"命蚀以影覆城,三魂七魄归无。"她的睫毛剧烈颤动,"这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城市......更像是命运中的'盲区'。"
玄音的古琴不知何时已横在膝头。
她的手指悬在琴弦上方,指甲盖泛着青白——这是她感知命运波动时的习惯性动作。"让我试试。"琴音轻颤如蜂鸣,却在触及镜中文字的刹那拔高,化作尖锐的破帛声。
因果珠在林宇掌心震动,一道淡金色的光痕突然从珠身窜出,像被风吹歪的香火,歪歪扭扭指向东南方。
"这是......"林宇盯着那光痕,喉结滚动。
南宋药炉炸裂时的灼热、明朝雪夜烧画的焦味、民国戏园灯笼坠地的脆响突然在他脑海里重叠,所有轮回里的选择像被线穿起的珠子,沿着光痕连成一条链,"命蚀者要把整座城的命运彻底抹去,藏进命运之下的'影层'。"
墨离突然抽了口冷气。
众人转头,见他正将一卷泛黄的命图摊在石桌上。
羊皮纸边缘布满虫蛀的小孔,却用朱笔密密麻麻标着数百个红点。"这些是近百年失踪的命门弟子最后出现的位置。"他的食指停在一处被红笔圈了三遍的山谷,"这里曾是命蚀者的试验场。"
山风卷着松涛灌进密室,黎九突然按住腰间的短刀。
他的背肌绷得像弓弦——自出了密室,就有一道若有若无的气息黏在他们身后,像块浸了水的破布,甩不脱。"走。"他简短地说,目光扫过众人紧绷的脸,"天亮前到山谷。"
途中,黎九故意落在队伍最后。
他摸出三颗小石子,分别嵌进道旁的老松树干——石子表面刻着细微的符文,是他改良的"听风阵"。
当队伍转过第三个山弯时,最左边的石子突然震了震。
他放缓脚步,装作系鞋带,指尖在地上快速划了道绊索,又用落叶盖住。
夜幕降临时,绊索传来轻微的震颤。
黎九假装踉跄,顺势撞向身侧的玄音。
玄音会意,琴弦骤响如雷,一道音刃劈向身后的灌木丛。"噗"的一声,穿粗布短打的黑衣人从灌木里跌出,左腿被绊索勒得渗血。
"封口。"林宇的声音像浸了冰的铁。
玄音的琴音转柔,化作缠丝般的震颤,缠住黑衣人的心脉——这是命门秘术"锁魂音",能让人说不出假话,却伤不了性命。
"谁派你来的?"白芷攥紧因果镜,镜中倒影里,黑衣人的脸正在扭曲,"影城在哪里?"
黑衣人突然笑了,血沫从嘴角溢出。
他的瞳孔开始扩散,却在最后一刻死死盯着林宇:"你们不该......踏入影城......"话音未落,他的七窍渗出黑血,整个人像被抽干了水分的橘子皮,缩成一团。
"吞了毒囊。"黎九用刀尖挑起黑衣人衣领,露出锁骨处暗红的鳞片刺青,"影鳞卫,命蚀者的死士。"
山谷入口的风突然变了。
众人站在两座陡峭的山壁间,眼前只有齐腰高的野蒿和几块滚落的碎石。"不对。"墨离的命图在风中哗哗作响,"根据记载,这里应该有座石制祭坛。"
林宇闭上眼。
七世记忆如潮水翻涌:闽越王宫的玉阶、南宋药庐的熏香、明朝画室的墨锭、民国戏园的脂粉......所有与命运相关的片段在他识海凝聚成光,顺着因果珠的热流涌向指尖。
他的指尖触到空气的刹那,像碰碎了一层薄冰。
空间在他掌心扭曲,露出蛛网状的裂隙,裂隙后透出灰蒙蒙的光,像被湿布蒙住的月亮。
"真正的战场,在影子里。"林宇睁开眼,瞳孔里映着裂隙中的微光。
他转头看向众人,黎九正检查着短刀的锋刃,白芷的因果镜残片在发光,玄音的琴弦还在轻轻颤动,墨离的命图被风吹得哗哗响。
山风突然大了,卷着裂隙里的灰光扑在众人脸上。
那光像雾,却带着奇异的重量,沾在皮肤上凉丝丝的。
林宇抬起手,灰光从指缝漏下,在地上投出比他本人更淡、更模糊的影子——那影子的轮廓,竟与裂隙后的灰蒙蒙世界重叠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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