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张砚秋胸口,嘴里露出尖尖的獠牙,月光从窗缝照进去,在她身后投下的影子,分明是只硕大的黑猫,尾巴正慢悠悠地晃着。
“姑娘!快住手!”福伯连滚带爬地扑过去,却被墨雪咬住了裤腿。他眼睁睁看着柳烟的尖牙刺破张砚秋的皮肤,鲜血顺着衣襟往下淌,在被褥上洇出朵妖冶的花。张砚秋竟没挣扎,脸上还带着满足的笑,伸手抚摸着柳烟的头发,像在安抚一只撒娇的猫。
就在这时,清风道长带着徒弟赶到了。桃木剑劈开房门的瞬间,柳烟尖叫着弹起,化作一道黑影撞向窗棂。墨雪也跟着窜过去,却被道长甩出去的网子网住,在网里翻滚嘶吼,渐渐显露出原形——哪里是什么黑猫,分明是只拖着半截断尾的巨大狸猫,眼睛绿得吓人。
“孽障!你已害了十三条人命,今日必取你性命!”道长的桃木剑带着火光刺过去,柳烟在空中现了原形,竟是个体长丈余的母猫精,浑身黑毛倒竖,九条尾巴在身后张牙舞爪。她哀叫着扑向道长,爪子扫过之处,梁柱都裂开了缝。
张砚秋躺在地上,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咳出一大口血。他想起初见柳烟时,她站在茶坊的窗边,阳光落在她睫毛上,像落了层金粉。那时她还会对着墨雪笑,说这猫是她在城外乱葬岗捡的,尾巴被野狗啃了半截,可怜得很。
“为什么……”他气若游丝地问。柳烟听见他的声音,动作顿了顿,绿眼睛里闪过一丝犹豫。就在这刹那,道长的桃木剑刺穿了她的心口。她回头看了张砚秋一眼,嘴角似乎牵起个笑容,身体渐渐缩小,最后变成只断尾的黑猫,倒在血泊里不动了。网里的墨雪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也没了气息。
张砚秋挣扎着爬过去,把黑猫抱在怀里。猫的身体还温热,绒毛蹭着他的脸,像极了柳烟从前撒娇时的模样。他想起她总在雪夜往他怀里钻,说自己天生体寒;想起她见了老鼠会眼睛发亮,却总说自己是怕脏;想起她枕着他的胳膊睡觉时,呼吸声轻得像猫打呼噜。
“是我害了你……”他喃喃自语,眼泪落在黑猫冰冷的鼻尖上。原来那些被掏心的屠户,都曾虐杀过流浪猫;失踪的布庄老板娘,去年冬天活活冻死过一窝刚出生的小猫。柳烟不是无端作恶,她在替那些不能说话的生灵讨还公道。
道长叹了口气:“她本是报恩来的。二十年前你救过只被孩童戏耍的断尾猫,她修炼成形后便来寻你,谁知沾染了太多血腥,入了魔道。”说罢拂袖而去,留下满室狼藉和张砚秋撕心裂肺的哭声。
开春时,张砚秋辞了官,带着那只断尾黑猫的骸骨回了江南老家。有人说在西湖边见过他,总坐在断桥边喂流浪猫,怀里抱着个锦囊,里面装着半块没化完的螺子黛。每当月夜,湖边就会传来极轻的猫叫,像有人在低声哼唱着开封府的小调,听得人心头发酸。
开封府的御街依旧车水马龙,茶坊里的说书人把这段故事编进了《太平广记》的续篇,说那猫妖本是天上的司命星君座下的灵猫,因动了凡心被贬下凡,与张推官有三世情缘。听客们总问后来如何,说书人便敲着醒木道:“后来啊,每逢清明,江南的桃花树下,总会有只断尾的黑猫,守着被凉透的龙井,等一个再也不会来的人。”
檐角的铜铃被风吹得叮当响,阳光穿过茶坊的窗棂,落在积着薄尘的八仙桌上,照出些细碎的绒毛,像极了猫身上掉落的软毛。有穿月白襦裙的女子走过,裙摆扫过门槛,带起一阵风,卷着那些绒毛飞起来,在光柱里打着旋儿,久久不肯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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