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扶着柳树,一步一挪地往村东头走。夜风吹过,带来艾草和粽子的香气,还有远处隐约的丝竹声。走到阿禾家低矮的篱笆外,她听见屋里传来奶奶的咳嗽声,还有阿禾轻声的安慰:"奶奶,明儿我把龙舟的样子说给您听,红漆的船身,龙头上还挂着红绸子呢。"
红鲤站在篱笆外,心里有点发怯。她不知道自己这副样子会不会吓着人,可又想帮阿禾圆了奶奶的心愿。正犹豫着,忽然看见院角的晾衣绳上,挂着件阿禾的布裙,跟她身上穿的那件差不多,只是颜色深些。她灵机一动,轻轻取下布裙换上,又把自己的白纱叠好藏在树洞里——这纱是她修行的根基,可不能丢。
换好衣裳,她深吸一口气,推开虚掩的柴门。阿禾正坐在灯下缝香囊,看见门口站着个陌生姑娘,吓了一跳:"你是谁?怎么半夜在这儿?"
"我......我是来帮你奶奶看龙舟的。"红鲤的声音还带着水的潮气,有点发颤。
"帮我奶奶看?"阿禾愣住了。
红鲤走到炕边,看着躺在床上的老奶奶,轻声说:"奶奶,明儿的龙舟可好看了,有十二条船,每条船上坐十二个人,都穿着绿衣裳,喊着号子往前划。龙头上的红绸子飘起来,像一团火......"她一边说,一边想起白天在水里看见的景象,还有货郎描述过的热闹场面,尽量说得活灵活现。
老奶奶枯瘦的手慢慢抬起来,像是想抓住什么:"真的?那得有多热闹......"
"可热闹了,"红鲤握住老人的手,她的手还带着水的凉意,"还有人往水里扔粽子,说是喂鱼,其实啊,鱼们早躲在芦苇荡里看热闹呢。"
老人笑了,眼角的皱纹堆起来:"姑娘说得真好,就像亲眼看见似的。"
阿禾在一旁看着,心里又疑惑又温暖。这姑娘穿着自己的旧衣裳,模样生得极美,尤其是眼睛,亮得像潭水,可她说话的语气,又带着种说不出的亲切。
"你还没说你是谁呢。"阿禾轻声问。
红鲤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名字,水里的鱼哪需要名字。她看着窗外的月光照在潭面上,随口说:"我叫婉鲤,住在......住在河那边。"
"婉鲤?"阿禾念了一遍,觉得这名字真好听,"我叫阿禾,你要是没地方去,今晚就在我家住下吧,我这屋虽小,挤挤还是能睡的。"
婉鲤点点头,心里甜滋滋的。原来化成人形,能这样亲近人,能让阿禾的奶奶笑起来,这百年修为,耗得值。
第二天,婉鲤跟着阿禾去看龙舟。岸边挤满了人,锣鼓声震得水面都在颤。婉鲤第一次站在人群里,闻着汗味、脂粉味、还有卖糖人的甜香味,觉得新奇又热闹。阿禾扶着奶奶,婉鲤就在一旁当"眼睛",把龙舟怎么竞渡、鼓手怎么用力、哪条船先冲过终点,都细细说给老人听。
老人听得眉开眼笑,阿禾也时不时回头看婉鲤,眼里的疑惑渐渐变成了欢喜。
赛完龙舟,村里摆起长桌宴。有个络腮胡的汉子端着酒碗过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婉鲤:"这姑娘面生得很,是哪家的?"
阿禾赶紧护住婉鲤:"是我远房表姐,来走亲戚的。"
汉子嘿嘿笑了两声,还想再凑过来,却被脚下的石子绊了个趔趄,碗里的酒全泼在了自己身上。婉鲤悄悄往后退了半步,刚才是她用脚边的小石子轻轻绊了他一下——这点小本事,她还是有的。
宴散后,阿禾牵着婉鲤的手往家走。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阿禾忽然说:"婉鲤,你要是不嫌弃,就在我家住久些吧。我奶奶总念叨没人陪她说话,我也想有个伴。"
婉鲤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暖暖的。她用力点头:"好啊。"
从此,婉鲤就在阿禾家住了下来。她学着做针线活,可手指总不听使唤,绣出来的花歪歪扭扭;学着生火做饭,却总把柴火弄湿,呛得满脸黑灰。阿禾从不笑话她,只是耐心地教,婉鲤学得慢,可心里记着阿禾的好,总想着要多帮衬些。
她知道阿禾夜里总被噩梦惊醒——梦见爹娘被洪水卷走的样子。于是每个月圆夜,她悄悄去潭里捞些安神的水草,晒干了缝进阿禾的枕头里。阿禾睡安稳了,她就坐在床边,看着月光照在姑娘脸上,心里软软的。
她还知道阿禾奶奶的眼睛是年轻时哭坏的。听货郎说,深山里有种"夜光草",捣碎了敷眼睛,能治眼盲。婉鲤趁夜里没人,悄悄化成鱼形,顺着汴河往上游游,游了三天三夜,终于在一处瀑布下找到了夜光草。回来时,尾巴被礁石划了好几道口子,渗着血,可她把草递给阿禾时,笑得比谁都开心。
"这是我在山里采的,听说能治眼疾。"婉鲤撒谎时,耳朵尖会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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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禾半信半疑地把草捣了,敷在奶奶眼睛上。过了半个月,老人居然真的能模糊地看见东西了,能认出阿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