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阿牛和阿秀定了亲,就在三月初三上巳节完婚。阿牛是个樵夫,膀子练得像老树根一样结实,每天天不亮就上山砍柴,卖了钱全攒着,说要给阿秀打一副银镯子。阿秀是村里绣活最好的姑娘,眼睛亮得像溪水里的星子,她绣的鸳鸯帕子,针脚密得能数出根数,早就备下了两条,一条给阿牛擦汗,一条自己贴身带着。
婚期前三天,阿秀突然发起热来,脸蛋烧得通红,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她娘急得团团转,请了村里的赤脚大夫来看,扎了几针,灌了汤药,也不见好。到了夜里,阿秀迷迷糊糊地说胡话,一会儿喊冷,一会儿说窗外有影子晃。
阿牛提着两只刚打下来的野兔跑来看她,站在床前直搓手。"秀儿,你再撑几天,等过了门,我天天给你炖野鸡汤。"他声音发紧,喉咙里像卡了根柴禾。阿秀勉强睁开眼,拉着他的手,那手烫得吓人:"阿牛哥,我总觉得...那棵老柳树在看我。"
这话让阿牛心里咯噔一下。前阵子他上山砍柴,路过柳树下,看见树身上裂开道新口子,里面黏糊糊的,像淌着绿脓,还隐隐透着股甜腥味。当时没在意,这会儿听阿秀这么说,后脖颈子直冒凉气。
婚期当天,天刚蒙蒙亮,阿秀的烧居然退了。她娘喜滋滋地给她梳头,铜镜里的姑娘脸色还有点白,但眼睛里又有了光彩。红盖头是阿秀自己绣的,上面缠满了并蒂莲,针脚里都透着喜气。
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往阿秀家去,阿牛骑着头借来的老黄牛,红绸子在牛角上飘得欢。村里的孩子们跟着跑,捡地上撒的花生糖果。走到离老柳树还有几十步远的地方,风突然就停了,吹鼓手的唢呐哑了音,锣鼓也敲不响了,像是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嘴。
空气里一股子甜腥气,比阿牛上次闻到的浓了十倍。老柳树的枝条本来垂在水里,这会儿全都扬了起来,像无数条绿蛇在扭动。树身那道裂口越张越大,里面黑漆漆的,隐约能看见红光一闪一闪。
"不好!"有老人喊了一声,"柳仙动怒了!"
人群顿时乱了套,吹鼓手扔了家伙就跑,孩子们吓得哭爹喊娘。阿牛从牛背上跳下来,拔出砍柴刀护在身前:"别怕!有我呢!"
话音刚落,一条碗口粗的柳条卷了过来,像鞭子似的抽在地上,裂开道三寸深的沟。阿秀的花轿被柳条缠上了,轿夫吓得瘫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花轿被枝条抬起来,往老柳树那边飘。
"阿秀!"阿牛疯了似的冲过去,被几条细柳条缠住了腿,摔了个嘴啃泥。他抬头看见红盖头从轿帘里飘出来,落在地上,被泥水浸成了深紫色。
花轿撞到树身上,那道裂口像嘴一样张开,把花轿吞了进去,然后慢慢合上,树身上的纹路又恢复了原样,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地上的红盖头,还有那股没散的甜腥气,提醒着众人刚才不是做梦。
阿牛爬起来,手里的砍柴刀砍在柳树上,只留下个白印子。他捶着树干哭喊:"把阿秀还给我!你这个妖物!"树叶子沙沙响,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村里的里正拄着拐杖赶来,看着乱哄哄的场面,叹着气说:"造孽啊,前几年就说这树不对劲,有人看见月圆之夜树底下有白影子晃,劝你们别在三月初三办婚事,偏不听..."
三月初三是上巳节,古人有踏青祓禊的习俗,也是鬼神容易出没的日子。老辈人说,精怪修炼到一定程度,会在这天抢亲,采补生人精气,好修成正果。
阿牛不听这些,他跑回家拿了斧头,要去砍树。被他爹娘死死抱住:"儿啊,那是成了精的东西,你砍得动吗?别把自己搭进去!"
阿牛红着眼睛嘶吼:"那是阿秀啊!我不救她,她就没命了!"
村里人聚在祠堂商量,有人说该请道士来降妖,有人说还是搬家算了,惹不起躲得起。正吵着,阿牛他叔公,一个在城里药铺当伙计的老头,一拍大腿:"我知道有个王道长,住在灵隐寺旁边,据说专管这些邪祟,就是要价高..."
阿牛摸出攒了半辈子的银镯子,那是准备给阿秀的聘礼,还有卖柴攒的碎银子,包了个布包:"我去请!多少钱都给!"
当天下午,阿牛就揣着钱往临安城赶。三十多里路,他一口气跑到天黑,脚底板磨出了血泡。灵隐寺旁边果然有个小道观,门牌上写着"清虚观"。敲开门,出来个小道士,说王道长正在打坐。
等了两个时辰,王道长才出来。这老道留着山羊胡,眼睛半睁半闭,手里捻着串珠子:"老树成精,抢亲采补,是想借生人阳气破内丹,急着渡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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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牛"噗通"跪下,磕了三个响头:"道长,求您救救阿秀,她是个好姑娘,不能就这么没了!"